切原常去的游戏厅里搜寻了一遍,柳完全找不到后辈熟悉的身影,想了想觉得他既然不愿意再让立海大人找到,在桑原走了后必定是换了地方。
军师尝试着拨打切原手机,里面依旧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冰冷提示音。
柳只得向游戏厅老板问了问,在得知她也不知道切原离开这里后又到了哪去,只得挑着周围的游戏厅和网吧一个一个的找。
“唔,你说的是那个头发乱糟糟脾气更糟的小伙子?”终于在问到十多个人后,某个正在网吧查资料的啤酒肚大叔摸着几近秃顶的脑袋,一脸回忆地怔了半天,笑道,“我倒是见过他。”
柳忙上前一步问道:“那请问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大叔又想了半天,才犹豫道:“既不清楚了,我大概记得他好像是扔了钱出门往左边巷子里拐的,至于干什么去是真的不记得了。”
大叔顿了顿,有些不高兴地跟柳告状:“那是你的亲戚吧,他真是没有礼貌,我进门的时候故意狠狠撞了我一下子,还怒气冲冲的,反倒像是我的过错一样。”
“我看那小子是心理不痛快想找个人打一架。”大叔旁边坐着的一位青年人笑着给柳提出明路,“你顺着左边巷子走到尽头,再往右边拐,多走一会儿,准保能找到他。”
大叔朝上翻白眼:“您是谁啊,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是进来的比我还晚吗?”
青年全然没在意他暗含讥讽的态度,伸出一根食指看着柳很认真道:“因为我刚刚路过那里的时候就看到你说的那个小子在挨揍,虽然没看真切究竟长得什么样,但是现在话对起来了,指不定就是他呢。”
柳连道谢也没来得及,快步跑了出去,顺着青年给出的路奔了五分钟,果然没等跑到地方,就可以远远看到巷子尽头围成一堆的人群。
对方并没有下狠手,切原仰面躺在地上,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勉强睁开眼,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冲由远跑近的人影打招呼:“莲二前辈。”
小混混齐齐收了手,然后齐齐弯腰大声喊了一句:“柳老大好!”
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一个甩了甩手脖子,故意夸张道:“老大你再不来我的手都要打麻了,田中老大安排的这个工作还真不好做啊!”
柳愣了一愣,看着这一群人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反应过来是田中的意思后只得蹲下身子,低声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快被打死了。”切原已经躺在地上,一把拉住就要起身直接离开的柳,紫黑色的熊猫眼勉强睁大,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柳心中的怒气反倒不好发出来,只得再次蹲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后辈用力攥着他的裤角,指节泛着苍白色,“如果我受了伤,前辈你一定会多注意我的吧。”
切原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重复道:“会的吧,莲二前辈?”
夏日的正午头,病房里不少人都眯眼打起了瞌睡。
内村小声说道:“不碍事”。他在跟柳解释了一句“只是受伤后很正常的发热反应”,便蹑手蹑脚地收拾了听诊器,旋即就溜了出去。
柳靠在医院的墙壁上,看着打上点滴后渐渐睡过去的切原,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在对方接通后压低声音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我现在也只能跟你聊聊了。”
那头远在东京的乾贞治忍不住笑了一声,觉察到自己此番明显透着看好戏味道的行为无疑会把人惹恼,忙表明心意:“我只是觉得那些原本莲二你可以说上话的人现在反倒是你最不想见到的了——因为这个才笑的……”
“……”柳沉默一下,果断地扣了电话,同时伸手替切原将被角捻好,望一眼后辈青青紫紫的脸颊,心中升起一种半是心疼半是恼怒的感觉。
手机马上就响了起来,柳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听到对面青学魔王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莲二,现在这种事情——谁说他没有一丁点看好戏的心那纯粹是蒙你的,当然我也不可避免地有那么一点点……”
柳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刚刚接电话的举动真是不明智,当下想要再次挂掉,乾已猜到他的心思,忙赶着解释道:“你先别挂,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立海军师扯开嘴角:“有哪句话你就说吧。”
乾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故意开玩笑道:“那我说两句话你听吗?……哎哎,先别挂先别挂!”
“……你说吧。”柳默默将捏变形的纸杯扔进垃圾桶,明知道他此举是为了宽自己的心,却仍是要牙痒一阵。
“皇帝陛下高调求婚的消息连远在东京的我都有所耳闻——莲二你现在在想‘像你这种八卦的人这是很正常的好不好’的几率是85%。”乾乐滋滋地摊开笔记本,那本他专门为柳准备的新笔记本上此时已经填上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柳那头没有回声。
乾也没放在心上,料到他此时肯定是保定沉默是金的念头不开口,遂接着道:“但是不光是我,青学这么多队员都多多少少知道了。”
柳缓缓倒吸了一口气,心知这两句话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烦闷不觉又上升了一层。
“看来真田心中算计着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你装看不见下去了,否则也不会闹到这种人尽皆知的地步。”乾将手机换到了左手,用右手在本子上添了几个字,“那么莲二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高兴还是恼怒?”
柳咬了咬牙根:“当然是后者。”任何一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都会生气吧。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高兴啊——”乾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知道他必会发火,忙抢先一步道,“皇帝是多么一个好的护花使者。”
柳二话不说扣了电话。
乾听着“嘟嘟——”的盲音,愣了一下,才笑着拨了回去,见柳果然接了,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又浓了一层。
青学魔王试图给他摆事实讲道理:“真田是那种……呃,一旦看上了,就一辈子不会变心的。莲二你这么多心的人,摊上这么个忠犬,不是很好的嘛。”
柳先是放下电话,给切原换过输水瓶后,才重新放到自己耳朵边上:“不是弦一郎的事……”
顿了顿,他咬牙补充:“单单为这个你觉得值得我这么烦躁吗?”
“难道还有别人?”乾回想了一下,从记忆里挑出一个人选来,觉得自己所料不差,便没有再问下去,转而道,“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
柳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站起身从点滴病房里走出来,掩上病房门后才答道:“这条路代表着什么你我都说不清楚。”
……啊啊,看来不管是谁,想要美人在怀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原本以为柳的问题只是在几个人中挑一个出来谈恋爱,乾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原来此时柳家军师压根连这种恋爱都不想谈。
收到这样一个讯息的数据魔王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道:“那你现在在纠结什么啊,一口一个,都回绝了不就完了。”
柳听了这话苦笑。如果可以一口回绝就算完了,自己也不用在这里这么纠结了……或者说,如果当初直接就一口回绝而不是拖到现在,恐怕也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吧……
有今天这种局面也可以说是自找的……
在得出了这么一条结论后,柳尝试着跟好友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贞治,你知道吗,跟赤也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有种‘他真是太可爱了’的感觉。”
“然后呢?”明白爆料终于到来了,乾当即放轻缓声音循循善诱,想要鼓励他继续说下去,同时迅速拿起原子笔准备记录。
柳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接着道:“但是跟弦一郎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有一种……一种可以放心依赖他的感觉……”
军师说完不觉有些尴尬,不由得补了一句:“我居然会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很丢脸?”身为一个雄性生物,应该都更喜欢被人依赖吧……
对面的人似乎又笑了一声,但是个中意味不明。柳有些不安地选择了等待。
“你从小时候不就有这种感觉吗,莲二你一向喜欢跟沉稳成熟的人交朋友,我那时候还开你玩笑说你以后肯定会找个比你大很多的人。”乾想起往事,笑得一抽一抽的,趁机调侃道,“真田虽然算不上比你大很多,但是心理年龄上倒是完全符合。”
乾说完,不待再开口,柳突然匆匆丢下两句话,便扣了电话。直觉好友不是因为生气才结束对话的数据狂人想了想,仍没找到理由,便干脆抛到脑后,开始忙着跟青学校队的某人短信交流了。
“赤也,你突然间叫我,有什么事吗?”柳推门进去,看着缩起身子坐在床上不语的切原,思量了一下还是笑道,“你这么坐着也不怕鼓了针,赶紧躺回去吧。”
切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碧绿色的眼珠已经暗沉了下去,半天后才小声道:“莲二前辈,如果我以后都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柳愣了愣,一时想不出他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只得走上前去摸了摸后辈毛茸茸的头发:“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赤也你怎么会这么想?”
切原眯着眼,对于他摸宠物的手法表现出满满的享受模样,沉默了很久,突然抿着唇笑道:“是啊,前辈你从来都没有讨厌过我。”
柳听了这话莫名有些紧张的感觉,隐隐觉出他的话中暗含了别的意思,却也不愿深究,垂眸应了一声,默默坐回到凳子上。
打完针后切原突然提议要送柳回家。
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殊荣的某人有些受宠若惊地拍了拍胸口,口中却回绝道:“不用了,让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回去,我会担心的。”
切原看着将手放到自己头上宠溺地微笑着的前辈,咬了咬下嘴唇,垂头时眼波一闪,再抬头已经是满脸笑意:“好,麻烦前辈了。”
“你今天突然这么客气我还真受不了。”柳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装作没有觉察到什么的样子,回身率先迈开脚步。
走这一路用的时间并不长。在柳还没找到合适的话题的时候,熟悉的宅子就已经映入眼帘了。
对于一路两人间的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军师稍稍松了口气,看着切原跑上去打开家门。
他像平时一样冲后辈挥了挥手示意,便转头打算即刻离开。
“前辈,”切原注视着他高挑纤细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地开口,满带着委屈的味道,“你连依赖我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又如何知道我不如真田副部长值得依赖?”
柳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在回头看时,切原已经掩上了房门。
第64章回归
柳看着迎上来的人,微愣了一下,忙打点起精神道:“你怎么来了?”
真田缓缓走过来,暗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沉默了半天,才低声道:“我以为你今天不打算回来了。”
柳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有些尴尬地后退了半步,试图掩饰自己身上的味道:“怎么会,不过是出去玩的高兴,一时忘了时间。”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真田,不知应不应该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现在是二十二点四十六分,柳却不愿意去思考真田从上午十点多两人分道扬镳后是不是直接就来到自家门口等着他。
“……你喝酒了。”真田将衣服外套脱下来,轻轻给他披在肩上,“我还以为,就算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用这玩意来麻痹自己的。”
皇帝深深凝视着他:“莲二,这不是你的一贯作风。”
“会从这守十多个小时等我,这也不是你的一贯作风。”柳突然忍不住反唇相讥,说完又觉得后悔,思量了一下才道,“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真田望着对方递过来的衣服,却没有抬手去接,只是道:“莲二你其实在生我的气,怪我昨天给你的当众表白。”
柳愣了一下,然后心头的火“腾”地一声蹿了上来,未及思考就回答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巴巴地凑上来惹我心烦?”
真田上前一步,低声道:“我并不觉得我喜欢你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论他们会怎么说怎么看,对于我,这都是可以堂堂正正大声说出来的。”
柳听后又气又笑,又不好说,只得心中腹诽一声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教育才能养出这么一个认死理的外星生物来。
——如果说有的人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话,现在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抱定了把南墙撞破了也不死心的念头吧?
柳抬眼对他细细地微笑着。现在摆在两个人面前的,不应该是意气用事,而应该是一旦走上这条路,所要承担的,对双方家庭的责任,和对网球部一干朋友的责任。
如果真田真的是认真思考后才做出这种决定——以这家伙的性格行事前会再三思量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那么柳就完全无法安心把它归结到是一时冲动才导致的结果上。
他也就可以明白,真田讲述昨天那番话时是有着怎样的决心,和不顾一切后果的毅然。并且对方也默默给了他可以说一句“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就可以抽身事外的退路。
也许越是觉察到真田的用情之深,他才越会游移不定感到阵阵疑虑。
“已经不早了,什么话都留到明天再说吧。”柳扯着嘴角,流利地将话说完,言谈间表现出的自然让他自己都有点震撼。
真田点头,无声地看着他推门进去,一直等到柳卧室的灯开了又关后,才转身缓步离开。
神奈川立海大附中的网球部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八个同时穿着正选服装的队员了。
柳有些尴尬地看着微笑着迎面走来的人,半天后才回神开口唤道:“精市,内村医生不是说你后天才出院吗?”
“只要是不进行剧烈运动,在网球部和在医院还不是一样过。”幸村很自然地冲几个队友挥手致意,视线在低头不语的切原身上停顿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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