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暮自然是心里乐开花,他一开始只是配合着对方,慢慢地,左手扣住易朝的手腕,皮肤底下是渐渐加速跳动的脉搏。右手摸到背上,搂得很紧。他渐渐占据了主动权,将人完全控制在怀里,企图对对方的衣服下手。
易朝反应过来,伸手拿起桌面的杯子,一杯水泼到他脸上:“你想做什么?这光天化日的!”云梦泽上,还有几只大大小小的船在航行,忽远忽近的歌声在湿雾中迷离缥缈。
他清醒过来,情迷意乱间,眼角余光瞥见对方的锁骨在衣襟里若隐若现:“抱歉大人,谁叫您刚刚太勾魂了,我有点情不自禁。”
易朝看他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心想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你还想抱着我到几时?”
“永远,可以么?”他左手依然扣着对方的手,“大人的脉搏跳得很快,对我……是有那方面的想法的,对吧?”
易朝感觉自己的心思被人戳破,有些无地自容,他至始自终都处在一种很矛盾的状态,一边是自己的身份,三纲五常,人伦天理,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一边是自己的心,不可否认,他喜欢他,只是他是南越二殿下,将来要是与朝廷敌对,他该站在哪一边?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他看着他,捏起易朝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带着南方楚地特有的蛊惑魅力,“告诉我,你在顾忌什么?”
“我……你的身份。”
“如果你觉得我的身份有问题的话,我可以离开南越。”
“不是,是另一个问题……”他没有怀疑对方会背叛大夏,只是多想一点最极端的状况。
“你是怕南越背叛大夏?那好,我可以现在就给你做出承诺。”他右手指天,表情诚恳真挚,“我岑暮在此向苍天和最爱的人起誓,只要有我在一天,南越就不会背叛大夏,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易朝得到这份誓言,确实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至于别人的眼光,反正自己已经被贬出京城了,京城里的那帮人爱怎么说就随他们说去吧。他点点头。
“易大人,你别光点头啊,至少也得有什么实际行动表示表示。”岑暮颇有兴致地盯着他,放开了左手。
他再一次主动地勾起岑暮的下颔,吻上去,极细腻,极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品。然而,对方可不会像他一样小心翼翼,相反,更偏向与野性与直接,想把他吻死在怀中。他推开对方,心在胸膛里起伏不定,他借着空隙,大口地喘着气,擦了一下嘴唇:“不行了,就到此为止吧。”
“大人,你不想跟我有更进一步发展?”他抱着易朝看着对方泛着红晕的脸和耳朵。
“暂时不想。”他知道对方是指哪方面的事,野合这种毕竟太越矩了,他做不来。
“好吧!等我备齐三书六聘就娶你,虽然我们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但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
易朝扶额叹息:“……”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别否认,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你骨子里恪守礼法,所以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别否认!”
“嗯,我承认。”两人相视而笑,静静聆听这云梦泽上的歌声,如水之浩荡兮,涤心灵而无尽。遏行云而醉月兮,响九霄之鹤唳。韵悠长而质绮兮,情深切而多思。
“再说一遍,你承认什么?”岑暮腆着笑脸问道。
“我承认喜欢你。得了吧,看把你美的。”易朝伸手去拿茶杯,岑暮给他倒茶,贴心至极,“你对我太上心我有点不适应。”
“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月从云中出来,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乌鸦,月光洒在船上,岑暮枕在易朝的腿上,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他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永远停下去。
“岑暮。”易朝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们那边都喜欢叫对方阿郎,要不以后你别叫我名字了,叫我阿郎好不好?。”岑暮看着他问道。
“阿郎。”易朝思付一下,这样也可以,“你看这块玉佩是巫栎给我的,跟我原来那块是一样的吗?”
岑暮拿出当初对方抵押在他这儿的玉佩,纹饰一样,但是是一对的:“这玉佩最开始是魏城雨的手下在神巫岭找到的,那么是谁掉落的?”
“巫栎之前没有见过这个玉佩,所以这个玉佩不是族中之物,除了我们……”易朝突然想起另一个人,“你还记得阿乐沐吗?他是谁的人?”
“你不说我都要忘记这个人了,他的上线在长安城里,恐怕不是我们所能查到的。”
长安城?他在心里多揣摩了几遍,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阿乐沐又是什么人?“阿乐沐没去长安之前他的身份是什么?”
“不知道,我们查到的消息很少,似乎有人在抹去他的痕迹。玉佩会是他的吗?”岑暮摩挲着手中的两枚玉佩。
“暂时还不清楚。我总感觉阿乐沐会不会跟你们南越有关系?”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难道名字吗?”
“不是,是他说话的腔调,南腔北调,各地都有自己的特色,就算极力掩饰,可是总会有一些与生俱来的东西是无法掩饰的。”易朝回忆着阿乐沐所讲过的话,只可惜太少了,他无法确定。
“我再派人去查查。”岑暮站起来朝另一条船喊道,“巍山、狐狸,你们两个过来一下,有事情要你们去做。”
巍山和狐狸过来:“殿下,请吩咐。”
“你们分别去长安和南越查一下阿乐沐这个人,不管是什么消息都搜集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两人迅速领命消失在夜色中。
“我总感觉我们将会面临一场大难。”易朝站着看向水里的波纹,水中沉着一轮圆月,在粼粼微波中碎裂。
“放心,有我在,再大的风浪我们都会一起熬过去的。”岑暮握住他的手,他也收拢五指,握紧对方的手。
船行到一片荷花塘中,莲叶莲花在夜色中摇曳,草虫在莲叶底下名叫。一只白鸽在天上盘旋,似乎在找什么人。岑暮吹了一下口哨,白鸽果然飞下来。他拿出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危!殿下速回!
“这是勒诗里传来的?”易朝从旁边看了一眼。
“对,南越有危险,我们得赶快会回去。甘启来划船!”他朝船另一头的甘启来喊道,此时的甘启来正在剥莲蓬吃得津津有味,听到二殿下的声音,立即丢下莲蓬,拿起竹竿撑船。
这时,十个杀手从荷花丛中蹿出,他们直冲着岑暮而来。
“甘启来!”甘启来也立即反应过来,扛着一把大刀从船上飞去与杀手搏斗。岑暮也冲上去跟他们过招。“是谁派你们来的?”
“你觉得呢?为什么不在渺云洲多呆几天,大殿下还不想让你回去。”领头的杀手说道,他们都是岑荆训练的手下。
“他是要杀我这个兄弟吗?我这几年从来没有对不起他,我也没有想过要跟他抢这个王位。”岑暮咬牙切齿道。
“自古王族无兄弟,二殿下难道不懂吗?此时你不想,不代表以后你不想。”他一刀砍下来,与岑暮迎面相杀。
双方打得你死我活,杀手是一群亡命之徒,根本不怕死,一个倒下另一个有扑上来,用车轮战消耗着他们的力量。
就在岑暮他们即将处于下风时,巍山带着帮手回来加入战斗:“殿下,我来迟了!”
“保护好易大人!”岑暮来不及多说废话,直接下命令。易朝在旁边还算勉强可以自保:“不用管我,我暂时还可以抵抗一阵子。”
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荷塘中的几朵白色荷花都染上了血色,水里漂浮着十具死尸。岑暮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南越查,结果在路上听到了南越的情况,大殿下已经将南越王和王妃软禁,自己掌控了南越的一切。我怕他对您暗中下手,所以就赶回来了。”巍山匆匆忙忙将事情说了一遍。勒诗里受了伤,在王城外的一个隐蔽处养伤,二殿下的部下大多流散在南越中,以前跟二殿下有关的人也被排斥在政权之外。
“他们的军队最近有什么动向?”易朝问道。
“最近调兵频繁。”
“往哪个方向?”
“好像是北边。”巍山回答,不敢有所隐瞒。
易朝皱着眉:“那东越呢?”
“好像也有北上的动向。”
“他们联合想要反叛。不行,我得阻止。”易朝看着岑暮坚定地说道。
“你想怎么样做?”
“提前告诉朝廷,叫他们做好准备。”
“我帮你。”
☆、云雾缭绕情定一生
“嗯,你在长安有比较快的传信点吗?”易朝点头答应。
“兰若夏。不过她不会帮我。”
易朝白了他一眼:“……”那你说出来有什么用?
“她不会帮我,但是她会帮你。我带你去长安走一趟。”
“她为什么会帮我?”
“见到她你就知道了。”岑暮眨眨眼,故作神秘。
“难道雪樱是兰若夏?”易朝联系其前后的事情,总觉得雪樱作为一个普通歌女知道的东西有点多。
“也可以这么说。我查到的是兰若夏假借雪樱的身份接近你。”
“目的何在?”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害你。”两人赶去长安城,故地重游,不过现在情势危急,易朝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看长安花。他们直奔迷烟楼而去。
“你看到了吗?那个在台上弹秦筝的人才是雪樱。”易朝向台子看去,那女子虽然也美,但是比之前那个少了点英气,多了几分柔弱之气。
“兰若夏一直以她的身份来见我,难道是因为我爹的事情?”
“跟你爹有什么关系?”
“我爹以前被流放过岭南,是因为他当时从宫里受人所托将一个小女孩带走,宰相找不到人,便诬陷他将他贬到岭南。”
“你是怀疑那个女孩是兰若夏?”
“不能确定,只是猜测罢了。”
“关于后来你爹回京不久病逝的事情,你查到多少?”
“不多,但是我觉得他不是病死的,是被人药死的。我查了十几年查不到任何线索……”易朝说起这桩陈年旧事眼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悲伤。
“所以你当了谏议大夫之后,一直拼命地搅动朝廷里的水?”
“对,只有浑水才能摸鱼,只要我将他们闹得惶惶不安,他们才会对我出手……”
“然后露出马脚!”岑暮握住对方的手,“答应我,以后不准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好不好?”
“好。”易朝表面这么答应下来,其实以他的性格,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岑暮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了,当然也看懂他这一个好字背后的真实面目,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即使对方选择惊涛骇浪,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在前面替他乘风破浪。
此时的兰若夏在迷烟楼最高处看着楼下众人寻欢作乐,醉生梦死。隔着一重轻纱珍珠帘幕,她斜躺在榻上,案头的香雾袅袅升起,缕缕如梦。暮春的风从镂空雕花窗格里吹进来,带着长安百花的芬芳,她正沉醉其间,忽然一个声音将她从恍惚仙境中拉回来。
“兰楼主,好雅致啊!”
她凤目睁开,看了一眼从屏风后出现的男子,正是岑暮:“怎么是你?易大人送到了吗?”
“送到了,又带回来了。”
什么!她立即从榻上起来,柳眉微蹙:“你带他回来干什么?”
“他有事情要问你。”
易朝从门外走进来:“兰楼主,我此番前来是有事情找你。”
兰若夏叹了口气,自己原本装得好好的,现在全都露馅了,既然都已经装不下去了,那便坦然相见好了。“易大人,有事请说,我能帮的尽量帮你。”
“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帮我?”
兰若夏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岑暮,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易朝补充道:“他是自己人。”
“实不相瞒,我年长你五岁,当年承蒙你爹易云海的帮助,我逃脱一死。离开皇宫之后,我流落到民间,得到究天观的道长相助,学习机关术和飞信术,后来自己建立了迷烟楼,搜集全国大大小小的情报。”
“我爹回京之后遇到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搜集到一些关于祁静的证据,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之后会派人交给你。”兰若夏说道。
“那我出京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
“说来也巧,当时我只是从高公公那得知你要出京,所以暗中动用了自己的力量从南越找人护送你,没想到南越那边直接找了二殿下。”兰若夏虽然自己拥有一张巨大的情报网,但是也不是什么都能安排得事无巨细的。
“我入京的事情还有谁知道?”岑暮想起自己刚入京就遇上皇帝遇刺,有点过去巧合吧。
“这件事我后来查了,但是没有查到,问题不是在我这边,而是你们南越那边。”
“你是说南越跟京城中的某些人暗中联合?”岑暮联想起东越、南越的军队动作,易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易朝正眉目深锁,思考解决之道:“兰若夏,你能向皇上传递消息吗?”
“可以。你想让我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