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淡淡说:“我和旭东商量好了,听老天爷的意思,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徐玉香觉得林佩傻,她要是真生两个闺女,明面上郑旭东不说什么,背地里怎么想谁知道?
林佩收拾好了东西,锁上抽屉说:“在我们看来是一样的。”
徐玉香还要说话,但顾忌着办公室还有其他人,想想把话咽了下去。直到出了学校,徐玉香才劝道:“我认为你还是应该查一查,男人都是这样,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呢?当初我怀孩子,老孙也说男女都一样,结果呢?生的事儿子他高兴坏了。”
“还有,就算你家老郑真不在乎,你婆婆呢?她能不在乎你生男孩还是女孩?”
林佩无法认同徐玉香的观点,但也知道这是现实,重男轻女一直都是主流思想,就算是前世,她也认识一对夫妻,生了三个女儿还要继续拼儿子。怀三胎的时候女人问他丈夫,生完这一胎能不能不生了?她说觉得自己像头母猪一样,不停地生生生。
她丈夫肯定回答说,当然要生,没儿子怎么行?
这是现实,很多男人觉得,生了闺女,爸妈要催我,别人要瞧不起我,乃至家产无人继承,就连败家子都能说,没儿子我为谁奋斗?坦然地为自己的无能找理由。
林佩知道徐玉香是真心诚意地为她考虑,因此说道:“可我都快生了,现在查了性别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顺其自然,就算生的是闺女,也是我们心甘情愿的,如果以后他顶不住压力,那我就一个人承担,总之我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就放弃她。”
她态度坚决,徐玉香沉默下来,良久叹了口气说:“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想。”
……
不止徐玉香问孩子性别,临近生产了,来家里的都会随口问一句。有人听说她没查过,就顺着说男女都好,也有人会劝她查一查,还有经验丰富的,看她的肚子说肯定是个男孩,林佩都一笑置之。
转眼到十一月份,天气冷了下来。
到这时候林佩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因为压力,她两条腿都有水肿,夜里常常惊醒。一直到预产期一周前,郑旭东怕她提前发动,便送她去镇上住院。
去镇上坐的是徐钰的车,虽然林佩说不让他来家属房,但腿长在他身上,而且他交际能力一流,来了没两次就认识了好几个大姐,回回看见都让他上自己家吃饭。要是郑家没人去门口接他,他就让别人带他进来。
临近林佩生产,徐钰跑得更勤快点,两天来点一次卯,生怕错过了。
林佩要到镇上医院生产,徐钰便自告奋勇说自己开车送她去。
这阵子温度下来,田里都开始结冰了,早上起来路上有霜,地面有点滑,骑自行车有点危险。再加上林佩肚子大了,坐自行车后面的确辛苦。为了安全考虑,郑旭东也赞同让徐钰送载他们去镇上。
林佩想到孩子,也觉得坐汽车要好点。
郑旭东将林佩的衣服收拾装了一个藤箱,然后扶着林佩,和李三妹等一起往外面走。脸上有人看见,问他们去哪,郑旭东便老实说了。
随军家属虽然很少有人做孕检,但生孩子去医院的也多,毕竟一般人不会拿命较劲。只是别人都是发动了再往镇上送,郑家却特殊点,这都没影呢就上医院住着。但想想郑家有钱,提前到医院住着也没啥。
走到大门外面,徐钰坐进车里点火。
冬天就是这样,油箱都冻住了,很难打着火。徐钰忙活好半天,车终于着了,招手示意他们上车。
李三妹头一次私家车,上车的时候都有点紧张,手脚崩得紧紧的。坐下后摸着垫子,一脸惊奇说:“这就是轿车啊?可真高级。”
“这叫吉普,座位比轿车更高,车速也快一点。”林佩跟李三妹解释。
李三妹闹不清吉普跟轿车区别,但想想肯定都是贵的。不过她谨言慎行,没继续问车是谁的。
轿车摇摇晃晃,到镇上快中午了,徐钰直接开车去镇上吃饭。
他已经跟何升夫妻说了林佩生产住院的事,商量着这段时间让李三妹用好吃锅的后厨给林佩做饭,这样林佩也吃得舒服点。何升夫妻自然没有不应的,别说林佩是合伙人,就算她没股份,朋友之间帮忙也是应该的。
刘鹊在前台坐着,看见几人进来忙迎上来,笑着请人进去,看着林佩的肚子说:“之前我就觉得你肚子太大了,结果真是双胎,男孩女孩知道不?”
郑旭东说:“没查过,男孩女孩都好。”
“那倒是,但要我说龙凤胎最好,一男一女刚好凑成个好字。”刘鹊笑呵呵说道。
“借你吉言。”林佩笑道。
“我听说啊,这怀孩子都是有遗传的,你们祖上要是有生龙凤胎的,这次生得八成也是龙凤胎。”刘鹊说完让服务员把点好的菜单拿到后厨让人做,另外让人上壶茶来。
好吃锅生意日益红火,刘鹊就又请了两个服务员,自己只管坐门口收银。不光是店里有变化,这一年来刘鹊自己身上变化也不小,她上个月刚烫了头发,脸上化了妆,身上穿着一件仿皮草大衣,脚上穿的是五公分的低筒靴,看起来时髦得很。
她在店里说一不二,人也比以往有气势会说话多了。
经她提醒,林佩和郑旭东都回想起来,但据她所知,到她爷爷那辈家族里都是没有双胞胎的,再网上的她也不知道了。而郑旭东也摇头说:“应该没有。”
“那也不碍事,等孩子生下来就知道了。”刘鹊边说边招呼大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刘鹊说起丁亚心,镇上现在共有五家饭馆,除了国营饭馆外,就是好吃锅和红心饭馆生意最红火,而这红心饭馆就是丁亚心开的。不过红心饭馆好吃锅生意这么大,就一个小门面,摆了三四章桌子,丁亚心刚开始又管炒菜又管收银,直到上个月才请了个女人当服务员。
“她那饭馆刚开的时候,来吃饭的好些都是军人,跟她熟络得很,听说还有人叫她西施大厨,你说这名字好笑不好笑?”西施大厨是从国营饭馆叫出来的,她来镇上开饭馆后,又被来吃饭的军人叫开了,到现在她的本名倒没什么人记得,说起来都是那个西施大厨。
笑过了,刘鹊继续说:“不过她那店虽然是当兵的捧起来的,但她做菜的确不错,所以生意也挺好。只是她一个姑娘家,长得招人不说,还有这么个金饽饽……”
说到这里刘鹊顿住。
林佩跟郑旭东对视一眼,问:“她怎么了?”虽然她对丁亚心印象一般,但毕竟是丁亚明的妹妹。
“有人盯上她了,就咱们街上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混子,每天刚开门就去她店里,到关门才走。他们都是没皮没脸的人,镇上谁看见他们都绕着走,这么一来,她这生意还怎么做?”刘鹊说着叹了口气,“我听人说,那群混子的头头看上她了,扬言要娶她当媳妇,你们说这事闹的?”
“没有人管吗?”
“怎么管,一群混子,进派出所跟喝水吃饭一样?就是把人抓走教育一顿,没几天人又回来了。”刘鹊反问,“听说她是你们家属房出来的,她一个人在这里开店,她家里人就不管?”
“她老家不在这里,在这边的是兄嫂,没听他们提过这事,应该是她瞒着没说吧。”林佩猜测说道。
沈文丽虽然不喜欢丁亚心,但也是盼着她好的,要是知道丁亚心惹上混混肯定不会不管。丁亚明更不必说,这可是亲妹妹。
……
郑旭东假期还没有开始,送林佩到医院后他就要离开了。走之前他有点担心,但林佩笑呵呵说:“这里环境不差,有护士也有李姐照顾,再说了,你过两天不就开始放假了吗?别担心了。”
李三妹听了便说:“是啊,郑营长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林老师。”
徐钰靠在病房门口添油加醋说:“再说不是还有我吗?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因为长跑河口镇,徐钰便在镇上租了套房子,林佩将要生产,他就把不重要的工作都推了,打算这几天都待在镇上,也方便随时过来照看。
他们都这么说,郑旭东只好说:“那我过两天再来。”
林佩嗯嗯点头,说要送郑旭东出去,但郑旭东拦住她说:“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
徐钰看他们俩依依惜别,看不过去了,转了转手里的钥匙说:“得了,我送你回营吧,不就是分开几天吧,看把你难过的。”很看不上郑旭东的婆婆妈妈。
要是平时郑旭东肯定跟他怼起来,这会却没还嘴,坦然说:“既然徐总要送我,那我也不用急着赶班车,就晚点走吧。”
徐钰:“……”
郑旭东一直拖到下午四点才离开。
他们一走,病房里安静下来,林佩在床上躺一会,渐渐陷入睡眠。醒来是六点钟,李三妹叫她起床吃饭。
住院跟家里其实没什么不同,早上睡到七八点起来吃饭,然后起来走一圈,中午吃过饭开始午睡。睡到四五点钟再起来走一圈,吃完饭又接着睡觉。
徐钰每天会过来一趟,可能上午也可能下午,时间不太一定。他虽然推了些工作,但依然很忙,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因此林佩无聊的时候会找人说话,有时候是和李三妹,有时候是医院护士。
两天下来林佩还认识了不少人。
郑旭东放假那天,林佩跟李三妹说郑旭东今天该放假了,不过部队吃完晚饭才能离营,到时候天都黑了,也没车过来,估计明天早上来了。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郑旭东,林佩心情好了点,晚上早早就睡了。
她心里算着时间,从基地到镇上最早一班车是早上六点发车,沿途有人上车,到镇上应该就八点了,就想着明天要早点起床。只是第二天林佩一睁开眼,就看见郑旭东趴在床边睡着了。
林佩还以为自己起晚了,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边看看了眼。
七点十分。
郑旭东睡觉向来警醒,她的动作虽然不大,但他还是醒了,爬起来揉揉眉心问:“醒了?”
“嗯,你怎么来这么早?”林佩疑惑问,就算郑旭东起得早,也没车过来啊。
“我昨晚过来的,到的时间比较晚,你已经睡着了就没让李姐叫你起来。”郑旭东声音有点沙哑。
“昨晚?你怎么来的?”林佩又看了看问,“你昨晚在哪睡的?”
林佩住的是双人病房,不过她隔壁床没人住,因此等同于单人间。所以他们没有另外租陪床,晚上李三妹就睡在另一张病床上。郑旭东昨晚过来,病房里没有多一张床,而且郑旭东还是趴着的。
“没打扰护士,”郑旭东解释说,“反正我身体好,趴着睡一晚也没事。”
林佩伸手摸了摸郑旭东的额头,感觉体温正常,也没见他流鼻涕和咳嗽才放心,口中说道:“其实你晚点来也没关系,医院里有医生护士,难道我还能出什么事?”
“别瞎说。”郑旭东见她口无遮拦,皱眉说,“我就是觉得在家也不安心,不如早点过来,看见你反而能睡个安稳觉。”
到八点李三妹做好早饭拿过来。
她六点就起床往好吃锅去了,花时间煮了锅鸡肉粥,炒了几样小菜,也还算丰盛。郑旭东撑起病床的桌子,李三妹把菜一样样拿出来,笑道:“郑营长昨天骑自行车来的,冻得脸都红了。当时你睡得正香,我问要不要叫你起来,郑营长说不要,让你睡来着。”
“你骑自行车来的?”刚才被郑旭东一打岔她都忘了,他离营的时候已经没班车来镇上,家里又没车,他肯定只能骑自行车。
外面天寒地冻,晚上更是寒风呼啸,从基地来镇上虽然有大路,但路上没灯,肯定不好走,不由得抱怨说:“你这还不如在家住一晚,早上坐班车来不也一样?”
郑旭东说:“当时没想这么多,而且我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
林佩嘀咕说:“你既然都来了,也不知道叫醒我,路上都顺利吧?没摔着吧?”
“没有。”郑旭东摇头,拉起衣袖给林佩看。
李三妹在旁边说:“郑营长也是太紧张你了,其实要我说啊,这住医院虽然有点无聊,但比在家里好多了,每天医生还来查房呢,外边都有护士看着,安全得很。”
郑旭东听着顺口问林佩这几天的情况,李三妹一一说了,又说:“刘老板和徐同志也常来。”刘老板是指刘鹊,因为她管着好吃锅,李三妹便叫她老板,“还有隔壁丁营长的妹子,昨天也来了一趟,买了好些水果。”
郑旭东问:“丁亚心来了?”
林佩点头:“昨天下午来的。”
郑旭东回军营后便找时间把丁亚心遇到麻烦的事告诉丁亚明了,丁亚明担心妹子,便请假来镇上一趟看情况。顺道告诉丁亚心,说林佩这几天生产,已经住到镇医院来了,让她抽时间过来探望,丁亚心听后就抽时间过来了。
林佩说:“她说她店里没什么大事,因为来吃饭的军人多,那伙人前两天已经被教训了一顿,不敢再找她麻烦了。我看她好像不太高兴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丁亚明。”
郑旭东闻言皱眉:“我知道了这件事,告诉老丁也不是为她。”不过是担心丁亚明出事,老丁受不了而已。但想到丁亚心一点都不领情,心里也有点不高兴,“以后她再有事我们就不管了,你身体要紧,别为她生气。”
“我才不生气。”林佩笑着说,“我看不高兴的是你才对。”
郑旭东不在乎丁亚心,可老丁跟他却是过命的交情,下次真知道丁亚心遇到困难未必会不帮,想想又说:“我们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她心里怎么想的,跟我们也没关系。”
“嗯。”郑旭东点头。
吃完早饭,李三妹将东西收拾起来,中午带回好吃锅去洗。林佩则穿上大衣,由郑旭东扶着出去散步。
镇医院不算大,建筑面积就一栋L型的三层楼,前面是急诊外科等,妇产科在后面一栋楼里,两层楼之间有个小院子,栽了些花草树木,放着几张长椅,天晴的时候总有病人在下面转悠。
林佩和郑旭东下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好几个病人,看见林佩笑道:“林同志又来散步啊?这位是?”
“我丈夫。”林佩介绍说,又指着他们对郑旭东介绍。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人姓张,她前阵子摔了腿,现在还在住院。抱着孩子的老头子姓李,孙子有点感冒。
听说有人感冒,郑旭东态度有点紧张,林佩也没跟他们多待,转到别的地方坐下。今天阳光很好,气温比前几天都高,林佩靠着郑旭东闭着眼睛坐着说话,没一会又睡着了。
郑旭东怕她感冒,扶着她靠在椅背上,脱掉身上的军大衣盖在林佩身上。结果军大衣太厚,反倒把林佩给热醒了。
她睁开眼扒下衣服,问:“我睡着了?”
郑旭东点点头说:“睡了大概半个小时,还要继续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