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朝倏地缩紧瞳孔,眼中只剩下那人眼睑下的一点细小红痣的,那点残影像一只手狠狠抓住他的心跳,让他瞬间失去呼吸,只能扶住墙壁喘着粗气,第一次觉得荒谬。
作者有话要说:将近两个星期每次肉,今天吃了牛肉火锅,舒服地只想躺在床上打滚,还是理智阻止了我,告诉我要更新,233333,错字明天统一改,最后更新都比较迟,我又困得要命。
第128章明朝坦白
圣人五十千秋时,鸿胪寺曾发生一件严重邻邦事故,外邦进长安城朝贺没有遵循三问一迎礼节,问人数,问时间,问国书,三问之后典客署辨其等位,才会选择最后去哪里迎接。大英把贡使关系分为五个等级,所以入长安城朝拜的四十三个外邦邻国会依照与大英亲疏程度进行不同程度的迎劳程度调整。
当时的鸿胪寺少卿乃是杨安,杨家野心勃勃,原本想借由此事对已经监国的太子殿下下手,没想到被太子棋高一着,抓住他们私自调动羽林军的时期,差点拖累整个杨家。
他选择的对象便是一直与大英关系紧张又亲密的高丽句。高丽句十五年前屠戮河南道,逼得永安侯满门殉国,又惊得皇后早产,匆匆离世。圣人悲痛之余,御驾亲征,当时同样损失惨重,镇远侯忠骨埋沙,十万大军损失一半,这才打到高丽句首都丸都城,亲手诛杀国原王一脉,又亲手扶持了刚出生的庶子为王,派出监国大臣全部把控高丽句。
当时高丽句入长安城时带来表达和平意味的乐浪公主用来和亲,但因为鸿胪寺没有严格参照三问一迎原则,导致不知公主踪迹,最后更是在公主失踪前没有应对措施。
被用来献礼的公主失踪乃是大事,而最严重的是,失踪的偏偏是高丽句的公主,两国关系一直维系着薄弱的和平。大英虽不把高丽句放在眼里,但高丽句位置特殊,东连新罗,新罗背靠倭国,两者不可小觑。
这事最后以公主病死为由结束了闹剧,但大英发下秘密搜查令,刑部便收到一份,公主确实美若天仙,尤其是眼睑下方的一点红痣,艳丽大气的五官因着这点红痣越发娇艳夺目。
这模样原本早已被顾明朝遗忘,但今日见到为谢书华开门时露出的那张脸,顿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尤其是眼睑下的红色小点,在直面这个活生生的人后,画像上的人才会更加清晰,越发心惊。
——这人和千秋公主长得太像了。
顾明朝触不及防在这里见到消失已久的高丽句乐浪公主,一没想到她会和谢家牵扯到到一起,二没想到她看似和谢书华有不同寻常的关联。
当时公主如何消失一直是个谜团,大英有心探查,但使团一问三不知,而鸿胪寺失职导致使团全程没有士兵护送,少了第一来源的消息,真相更加难以探查。此事不得不不了了之,高丽句拿着厚礼打道回府,大英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
顾明朝回了顾府,天色已晚,葛生站在门口张望,远远看到大郎君披着夜色走来,急忙打着灯笼去迎接。
“大郎君终于回来了,杜将军和严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明朝闻言收敛了全部心事,疑惑地问着:“两位将军怎么来了?”杜长生将军任职在西郊军营,西郊军营乃圣人独立管辖,因其特殊性,西郊众人的休沐时间一向与平常机构岔开,严大恩将军更是担任折冲府要职,折冲府因着皇后十五冥忌在即,基本无休。
葛生摇了摇头。两位将军是踏着暮色自西苑入口而来,行色匆匆,可见是匆忙而来。
顾明朝一进入西苑便看到坐在石桌前的两人,两人面色沉重,面前的茶汤还满满一碗。
他们一看到顾明朝便站起来。
“两位将军匆匆而来,是为何事?”顾明朝上前,直截了当地问道。
杜长生和严大恩对视一眼,皆叹了一口气。
“顾侍郎想必已知圣人打算为皇后举办九十九场道场的事情。”杜长生开口。
这事并不是秘密,顾明朝点了点头。
“皇后冥祭一个月后就要举行。除宫内请了大量道人进行开道场祭祀,长安城附近只要叫得上名号的道观和寺庙都已经被礼部征召。时间持续三个月,看样子是要做足九九八十一天的架势。”杜长生继续说着。
“别说废话了,直接点,还不是因为老侯爷忌日也要到了。往常我们原本会请鸿蒙道观的道士做法师。但如今鸿蒙道馆的道士全部被礼部征召,三个月内都不能做其余人的法事。长安城内如今有名的道观和寺庙接不接受他人法事的预定。”严大恩火急火燎,一把推开杜长生,着急地说明今日来顾府的理由。
顾明朝没想到这事还有这样的矛盾,眉头不由紧紧皱起。圣人为皇后十五年冥祭举行九十九场法事无可厚非,但礼部如今此番行径却是会激起民怨。
长安城内人口众多,三个月内谁也不能保证长安城内没有丧喜之事发生,民众习惯举办法事来慰藉心中寄托。礼部强制征召所有道馆和寺庙,如此一来,便会和民间产生极大冲突。
“如此一来,老侯爷的冥祭只能拖到冬至前一个月。”杜长生皱眉说道。
冬至是大英最重要的三大节日之一,开夜市,万国来贺,办盛宴等等,无论哪一件事扯出来,西郊军营和折冲府的任务都是重中之重,寻常人难以脱身。这样的时间节点,各大道观和寺庙大师更是难以预约,冬至前后这些场所都会进行开放和集市活动。
顾明朝一听“冬至”二字,便摇了摇头说道:“冬至前不可。”
时于归为了避开皇后冥祭之事,及笄典礼便放在冬至前一个月。千秋公主及笄是为大事,这事早已在礼部备了案,只等时间一到便会立刻着手准备起来,公主及笄家冬至时节到时必定要求喜气连连,不允许有冥祭的法事。
“为何不可?”杜长生谨慎地问道。他知道顾明朝说这话必有其原因,想必是另有隐情。
严大恩倒是直接多了,大声嚷嚷着为何不可。
“若是冬至前不办了此事,今年老侯爷冥祭如何才好,而且别忘记侯爷今年同样是十五冥祭,凭什么……”
“闭嘴。”杜长生没想到他竟然敢说这话,连忙厉声呵斥住。
严大恩虎着一张脸,一屁股坐了下来,用力地拍了拍石桌,石桌上的茶盖被生生敲地蹦了起来,发出发出叮当的声音。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显然也知道自己是被气糊涂了,紧闭着嘴不愿再说话。
“你自己找死,可别拖累我和顾侍郎。”杜长生板着一张脸恶狠狠地骂着。
“严将军一时心急罢了,杜将军不必动怒。”顾明朝急忙劝着,并对两人解释道,“今年乃是千秋公主及笄之年。公主为避免冲撞皇后冥祭,便特意提出延期。礼部已把时间定在冬至前一月,如你选择在冬至前举办祖父冥祭便会和公主及笄大礼冲突。”
千秋公主今年便要行及笄之事,之前的陪礼人挑选都是圣人亲自出面,等及笄那日想必会更加隆重,如此说来确实不合适与老侯爷冥祭相冲突。
“那可如何是好?”杜长生一脸忧愁,今年也是老侯爷殉国第十五个年头,原本众人便打算好好张罗一番,没想到先是撞上皇后冥祭又碰上公主及笄,原本简单的事情竟然寸步难行。
“不如我们今年去远点的地方找道观,如今长安城一城二县周边数十地区的道观和寺庙都被征用,那我们便向外走去总碰到好的。”顾明朝提出建议。
“为祖父举办冥祭本就是我们身为后人的一点心意,并不拘泥于长安城这附近。这般选择无非是远一点,两位将军如今身处要职还是不要多生是非。”
顾明朝给两人仔细解释着。今年自从圣人千秋大典后便发生了许多事情,之前长安城原本风风平浪静,但千秋大典后就像有一只手在搅动风云一般,让长安变得喧闹起来,如今老侯爷冥祭避开长安城不一定算是坏事。
“可……可……太不算事了……”严大恩暴躁地敲了敲桌子,也不知在说谁,说了几句又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杜长生沉思片刻,点头附议顾明朝的话,抹了一把脸,无奈地说道:“只能如此了,三日后便是我休沐,我便去周边看看。”
顾明朝点头。
“事情解决了,我心里也安心了。说起来这几日我眼皮一直在跳,也许便是提醒我让老侯爷的事情远离长安城。”杜长生笑着说道。
严大恩嘟囔了几句,但也不再说话。他一向尊重顾侍郎的意见,更别说,如今杜长生也同意这个做法。
“两位将军可不如留下来吃饭。”顾明朝出声挽留道,“宵禁都已开始了,如今出去只怕有诸多不便。”
杜长生摆了摆手,笑说着:“无碍,今日我本就夜巡,大恩也找人换了班也是今夜的夜班。还是不打扰顾郎君和顾六娘子了。当时杨家的事我虽已听说,但当时西郊正在秘密训练,无法下山,如今见你平安无事,也算不辜负老侯爷嘱托。”
顾明朝笑了笑行礼谢道。
“我可听说这事公主可出力不少,东宫也是全力营救,如今顾侍郎可是东宫翘楚。”严大恩了却心思,说话就变得没遮没掩,大大咧咧地打趣着。
两位将军都是武将,奈何大英文臣武将界限浓重,当时他们有心无力,生生急得满嘴上火,索性最后有惊无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长生带笑的表情突然凝滞起来。他看了顾明朝一眼,谨慎问道:“我听闻公主与你关系匪浅,甚是欣赏,不知是否是在东宫与之相识。”
顾明朝摇了摇头,认真回着:“是长安县今年发生无头命案时认识的。”
此话一出杜长生脸上笑意顿时完全消失,顾明朝沉默地站着,敛下睫毛不再说话。
“公主好端端怎么会碰上这种事情?”严大恩完全没有察觉出两人异样,牛饮水般喝了一大碗茶,抹了抹嘴巴,好奇地说着。
顾明朝微微一笑,神情顿时柔和起来,眉目间俱是暖意,在廊灯的映照下似春风拂面,顿时驱散满院夏日残留地沉闷空气。
“公主与太子殿下一同出行,不小心走散了。误打误撞而已。”他简单的说了句。
严大恩毫无察觉,傻傻地嗯了一声,只觉稀奇。而杜长生却是听得眉头紧皱。
“此话由我说显得有些越逾,但我也算看着你长大,托大算是长辈。”杜长生严肃地看着顾明朝,他是看着顾明朝长大的,自然也不愿意他走歪路也不愿意他走得头破血流,“公主金贵,圣人宠爱,太子维护,顾郎君还需保持距离。侯府如今侯爷病重,尚没有能撑起一府门楣的人,就像是蒙了一张薄纸,经不起任何折腾。”
严大恩不知他为何如此严肃,疑惑地抬着头,奇怪的看着他,小声嘟囔着:“好端端你凶顾侍郎做什么?顾侍郎现在完全可以撑起侯府,侯爷死活与他何干。”
顾明朝静静的站在他面前。黝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精致的眉眼在昏黄的烛光下笼罩出一片温柔的朦胧。
“将军说的是,可情深难以自禁。”他轻声说着。
杜长生身形踉跄了一下,堪堪扶住石桌才没有摔下。这一动静可把严大恩唬得跳了起来,一把扶住杜长生,着急问着:“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中暑了?”
“你,糊涂啊!”杜长生盯着顾明朝狠狠的骂了一句。
严大恩依旧不明真相,只是疑惑地看着顾明朝和杜长生,但见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愿,不高兴地嘀咕了几句。
“罢了,罢了,世人皆有命数之说,是好是坏且看着吧。”杜长生唉声叹气地说。
“如今侯爷病重,你切不可落井下石免得落下话柄。我知你才智绝伦,但也要小心行事。”杜长生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岁,推开严大恩的手。即使满肚愁绪,但看下顾明朝后又露出一丝笑意,仔细叮嘱着。
顾明朝点头,知道这关是过了。
当年侯爷骤然去世,年幼的顾家兄妹能在侯爷手中生存下来,多亏两位将军。他们如师如父,细心教导,仔细爱护,顾明朝对他们敬重有加,与公主之事是万万瞒不了他们。
“你们背着我打什么哑谜。”严大恩摸不着头脑,皱着两条粗眉,疑惑地质问着。
杜长生没好气地恶劣骂着:“平日叫你少喝酒,多看书,你就不听,现在想知道,做梦去吧。”
严大恩平白挨了一顿骂,心中更是疑惑和苦闷,站在杜长生后面委屈地哼哼唧唧。
“对了,严将军一直巡视枫桥街一带,可觉得谢家这几日有何异样?”顾明朝突然问道。
严大恩一脸迷茫,呆呆的看了好久,顾明朝这才摇了摇头。
“谢家是怎么了吗?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啊,倒是听说谢家家主谢韫道沉疴已久,谢家从大江南北请了不少名医来,这几日来来往往格外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我!买了!新电脑!嘻嘻。
第129章公主脾气
时于归今天终究是没能如愿去刑部,昨日也不知和圣人说了什么,怒气冲冲地摔门出去,最后气得圣人下了禁足令禁止她出宫。
千秋殿内,时于归不知何时把刑部的虎皮猫大花揪到皇宫内,如今盘腿坐在罗汉椅上,怀里抱着胖嘟嘟的大花,眼神放空。大花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很好地落实着有奶就是娘的原则,乖乖地窝在公主的怀里,大尾巴一甩一甩,尾巴尖时不时擦过时于归的手腕,眯着眼,舒服极了。
gu903();立春捧着色泽艳丽的酥山走了进来,酥山是大英夏日最常见的冰饮。雪白色莲花碗里的最底下是碎冰堆积而成,形似一座冰山,再浇上微微融化的雪白乳酪,堆叠成小山尖尖模样,最上方加以“贵妃红”和“眉黛青”等颜色点缀,边缘加以花朵和绿叶,最后撒上一层蔗浆,一碗令人食指大动的酥山便出现在时于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