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倚在沙发里,她站着,一高一矮,距离有些远。
蒋妤同一时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程回不愿意见她远离自己,伸手把她拽下来,出手突然,她一个踉跄倒进他怀里。
“哎!你干嘛——”
沙发虽然绵软,可毫无防备栽下去也觉得疼。
蒋妤同皱着眉小声吸气,朝着他胳膊就是两下。
程回见她跟往常一样的小动作,反倒有些安心。
垂眸看着她,他用手指滑过她眉眼,像抚摸精致的奢侈品,仔仔细细确认她就在自己面前。
程回忽而收了手,靠近她,语气几近诱哄:“跟我回南港,好不好?”
南港,全名是南港特别行政区,是全国三大市之一,却与另外两个内陆市不尽相同。
它自成一套规则。
面对程回的话,蒋妤同沉默。
以后怎么样,跟不跟他走,她不知道。
因为第一次见他时,她只是想得到他,至于以后,她从没想过。
跟着一个人,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什么都陌生。他们口中说的是听不懂的方言,所见所闻皆是异国他乡。
有些东西暗地里标好价格,可她对此一无所知。
光是想想就已经心生惶恐。
而且,他说“回南港”,不是“去南港”,一个字表明他是南港人。
蒋妤同缓慢地眨了下眼,“你以前,一直在南港生活?”
“一半半。”程回说:“我爷爷在南港,他希望我回去,或者出国。”
“这样啊……”蒋妤同纯粹是一句无意义的接话。
程回似乎是从这句话里感受到她的抗拒,又不想听到明确的拒绝,侧开脸说:“还早,你慢慢想。”
可蒋妤同不愿这么轻轻放过,垂着的眼睫撩起。
睫毛密,眼尾尤甚,脸颊瘦的刚刚好。
从余光里看她,无端冷淡。程回瞬间心慌起来,下一刻听到她说:“如果我都不选,要怎样?”
“没有怎样,不会分手。”
他说的很快,蒋妤同笑着俯身亲他下巴。
五月底三模,蒋妤同在一个晚上突然接到程回的电话。
他的声音在无线电中有些失真,而她过于疲惫分不出太多心思听他说话。
他喊“周同”,让蒋妤同有一瞬间的愣怔,因为以前打过的很多电话里,都是她先说话。
若是程回先说,他现在也很少、很少会连名带姓叫她,总是说一个“同”字,再加一个听不懂的语气词。
那应该是南港人称呼小名的方式。
他这么喊就鼻音重,尾音轻,听起来缠绵缱绻。在床上贴近她耳边时尤其勾人。
只是一个称呼,她累了一天,无暇管这些。
蒋妤同以为是最近几天疏忽了他,叫他生气,忙软下语气撒撒娇,想跟以前一样蒙混过关。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程回脚边全是碎玻璃,茶几被砸的四分五裂。
他面无表情,血从指尖往下滴,“你跟我走吗?”
蒋妤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隔着电话线。她皱眉问:“怎么了?”
那头静了半晌。
“没什么。”
蒋妤听见他笑,然后有翻动纸张的哗啦声。
电话突然挂断,她打过去,占线,紧接就是关机。
蹙眉看了许久,蒋妤同刚准备出门就接到晏朗的视频请求,每天例行的直播讲题。
无奈只能回来。
屋里没开灯,窗帘紧闭,程回低头喘得很厉害。
手机早就跟茶几一样四分五裂了,他不敢接,怕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就彻底疯掉,怕自己克制不住一刀一刀地,折磨死她。
程回甚至在想她的血是什么味道,是跟她的嘴一样甜人,还是跟她的心一样肮脏不堪?
疯狂的毁灭欲喷薄而出后,他奇异地感到一丝委屈。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周同?
蒋妤同。
她该死。
程回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抬起头,眼睛空洞得瘆人。
那天,他们一起吃饭时刘恩抱怨女朋友,说她涂个指甲油花了小一千,这么大手大脚都快养不起了。
刘恩说话时脸皮都哆嗦,心疼钱。
别人不在意,倒是程回抬头,想起周同褪掉颜色的手。
“在哪儿?你女朋友喜欢吗?”
他突然开口,把刘恩吓了一跳,没想到程回会对这个感兴趣。不过记起周同,还有程回疼她的劲儿,刘恩了然。
低头嗦面,他说:“在世贸大厦一楼,叫森约,听说是家做的挺大的连锁店,最近才开的。”
程回点点头。
刘恩又补充一句:“他们官网有图,你先看看合不合适。”
于是晚上给她挂过电话,程回点开官网。
他分不清自己看见那张照片时是什么心情,疑惑有,更多的是空白。
细白修长的一双手,银蓝的指甲。她握着一把漆黑羽毛,在专业灯光的照耀下更是璀璨夺目。
下面写着店铺名:清平市,松江区,中山南路第34号大厦一楼,森约。
这双手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眼前,程回怎么可能认不出,想忘也忘不了。
于是,他按着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对方说是客户隐私,不方便透露。
他说:“一万。”
前台小姐仍能端住职业微笑,礼貌地回绝。
下一刻他说:“十万。”
这个数字让前台小姐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忙不迭找来经理。
经理接过话筒,话里话外都是透露客人隐私是违法犯罪,他们承担不起。
程回想笑,唇角拉出来的弧度僵硬如倒模。
他没说话,而是打了另一个电话。程回这个名字在清平没用,南港程氏有。
一万不够,那就十万、一百万。没有钱敲不开的门,也没有钱撬不开的嘴。死门、死人,都能。
几分钟后他就接到了美甲师的电话,态度恭敬而拘谨。
“……”
“你刚才说,有一个男生一直陪着她。”
“是。”
“男友么?”
“应该是。”
“……”
美甲师许久不见对方出声,也不敢挂,只喂喂了两句。声音再次传来,很凉,像桶冰水从头浇下。
“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
斟酌半晌后美甲师说:“她很白,也瘦,气质也好。”
第二天蒋妤同的全部资料就送在他面前。
他在看第二遍。
一边翻,一边给她打电话。
在和她说话的时间里,程回近乎自虐般地模拟她和别人在一起的场景。
牵手、拥抱、接吻,还有什么?
他停在这里,不敢再往下。
因为仅仅是想到接吻,他就已经控制不住戾气。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在疯狂叫嚣,说毁了她。
最好从脖颈的大动脉开始放血,减少瘀斑,要漂亮,要保证她尸体的完美无缺。
如果血流一地的话,会像她吗?
记忆中的某个血腥画面苏醒,程回竟然笑了一下。
不,不像,当然不像。
周同、蒋妤同,她的手段可比那个人好上千万倍。
他那个懦弱自私的妈,单蠢又天真,只会害人害己。
还是她的儿子更出息一些,会亲手杀了背叛的人。
程回惨然一笑,这么看来他和他妈也没什么区别,一样惨,一样被人骗,一样跌的粉身碎骨。
明明该死的是对方,顾影自怜的却是他们。
这可真不公平。
第43章没有结局
六月天,太阳烤化人。
自从高考完后她就跟安华所有人断了联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清平。
那才是她长起来的地方,安华不是。
俞琬也快要放暑假,三天两头问她何时回去。蒋妤同总说,马上。
马上是什么时候,她自己也没个定数。
按理说她应该高考完就立刻走的,走走走走了好几天也没走成。
蒋妤同看着行李箱发呆。
去年九月她来安华时连行李箱都没带,什么都是在安华现买的。如今走了倒是收拾出来一个箱子,零零碎碎塞了好多东西。
家里开着空调,她觉得闷,又打开窗。热浪刚扑过来就被头顶的冷气打散,坐在客厅里感觉一阵凉一阵热。
能收的物件都收好,屋里空了,只剩一个她和拉杆箱。
墙里面是冷的,外面又烫得吓人。
蒋妤同觉得头疼,给程回打电话,没人接。
他最近不怎么回消息,她还忙着高考。那通电话后本想着明天就过去,临出门又被事情耽搁了,这一拖就是好几天。
起身从包里翻出钥匙和伞,打车去他家。
偏北城市的夏天能晒掉人一层皮,直着晒,又干,似乎没什么能抵抗得住。
被强烈的太阳光刺的睁不开眼,蒋妤同眯着眼睛走路。在这样的天气下,她更觉得厌,阳光不仅带走水汽,还能带走她为数不多的精气神。
打伞坐进车,打伞走进楼梯口。
伞面都滚烫。
万幸楼梯里阴凉,不讨人喜欢的穿堂风也能吹掉一身躁郁。她顺着楼梯一点点上到三楼,伞挂在腕上,刚想掏出钥匙却发现门是开的。
狭窄的楼梯,微微开启的门,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
会让人联想到暴力、凶杀、恐惧等一切恶劣的词。
蒋妤同快被自己逗笑了,换鞋进屋,发现窗帘都拉着,没开灯。
这房子也临街,采光条件很好。晴天里不拉窗帘会觉得晒,拉了又暗。
程回嫌烦,一般都是拉紧窗帘再开灯,把白天当成晚上过。
屋里太暗了,她看不清,隐约觉得他坐在沙发上。
“程回?”蒋妤同说着去摸开关,马上就要打开。
他比她更快:
“嚓——”的一声。
眼前亮起一束火,只几秒,打火机很快支撑不住灭掉了。
在这片刻光明中,蒋妤同看清他冷诮的脸,苍白且秾艳。他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往前倾,宽肩窄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按着火机的姿势像献祭。
手僵住,她站在原地失神。
程回这张脸的杀伤力,她一直都知道。原以为他笑时是最撩人,却不想现在才致命。
像细刀,刀刀割人喉,受害者死前还不住称赞。
蒋妤同一直一直失神着,掉进漩涡里出不来。
“过来坐。”他说。声音比平时哑数个度,似乎透过这声音能窥见他细薄的脆弱。
连纸都不如。
听见他说话,蒋妤同没动。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热得发焦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可惜屋里太黑,掩盖住太多情绪,都变成残骸沉在水底。要么等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契机挑出水面,要么,等它自己翻腾上来。
衣料和沙发的摩擦声清晰可闻,程回还是说:“过来。”
她怔了怔走过去,伸手想触碰他,被程回侧头躲开了,在黑暗里看她。
蒋妤同皱眉:
“怎么了?”
“没怎么。”程回说着,很快又改口:“周同。”
“嗯。”
“跟我走吗?”
“……”
她不响,低着头,缩成一团无害的小动物。
无害。
呵。
怨他瞎,看不出来她纯善面容下的残忍混乱。
一边撩着新欢,一边跟以前纠缠不清,程回扪心自问也没有她这样的本事。
资料里描述的全然是一个陌生人。
程回深深吸气,觉得自己现在无比清醒,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醒。
清醒的思考,清醒的复盘,清醒的……粉饰太平。
发现事实的那一刻,他惊异于自己不想着怎样盘问她,而是先为她开脱,脑子里想出千万种理由安在她身上。
说不定他们是亲戚,说不定她有难言之隐。
她穷,她不受重视,结果未出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原谅。
等他拿到资料,呵。
真精彩。
蒋妤同弯着颈,唇抿直,接不上他的话,
程回似乎也不希冀她能说话,往后靠。骨头咯啦作响,听着牙都酸涩。他只淡淡地说:“26号的机票,记得来。”
蒋妤同抬头:“怎么这么……突然。”
“是啊,突然。”他低低感慨一下,觉得自己知道实情时也很突然。
程回忽而笑了一下,斯文矜贵。他很少这样笑,像是对大势已定的无奈挣扎。
清平那边的人催着她回去,蒋妤同又放不下程回,一颗心撕成两半被他们拉扯着。
手指微动,她开口:
“程回,我……”
“够了!”
他暴喝一声打断她的话,怒气逐渐蚕食掉理智。
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的谎言一句接一句,有些并不高明,甚至是低劣,可他就是一头栽进去。水都淹到胸口了,他还不自救,还想着跟她一起。
“我不想听别的。”
“你只需要说,跟我走。”
可蒋妤同沉默,唇抿成一线。
程回抬手,感觉嘴里都是咸腥气,是溺水后没撑过水压的结果。他想摸摸她的脸,握着打火机的手在半路中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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