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娘子又羞又难堪,咬了咬牙蓦地直起身来,螓首微扬看着闵冉,铿锵有力的说道:“大都督,我是徐家二娘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这里是我家的庄子,好心好意迎了姐姐与你住进来,大都督虽然位高权重,可也不能如此侮辱人。”
“青山,将聒噪的乌鸦扔出去!”闵冉冷声吩咐,牵着裴行韫的手头也不回离去。
裴行韫回头,见青山用帕子将徐二娘子嘴堵住,拎起来向外走去,心里疑惑更甚。
“这个庄子你还喜欢吗?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得闲时可以来住住。”闵冉一边走一边随意张望,又斜眼警告她道:“一定要我陪着你。”
裴行韫心思微转,好笑的说道:“这可是徐家的庄子,你才将人家闺女扔了出去,以后还想随时来住啊?”
闵冉脖子一梗,神情倨傲:“什么徐家不徐家的,姓徐的狗胆包天,不但肖想我的兵权,还肖想我的身子,一边伸手往军营里安插眼线,一边给我送女儿,哼,过了今晚他就得倒大霉,这个庄子你喜欢的话就给你。”
裴行韫惊讶至极,他斜睨着她说道:“就你这么迟钝,你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想将女儿送给我,兵权与我的身子,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说完自觉不对,又改口道:“我的身子允许你染指,也只有你可以染指。”
瞧着闵冉一脸大方的模样,裴行韫实在忍不住,噗呲一下笑了起来。
第25章骑马
裴行韫次日一早起来,发现庄子里面禁卫更加森严,庄子里只余一些佃户,徐家的下人全部不见踪影,看来真如闵冉所说,徐家倒了大霉。
一连几天闵冉都在军营忙碌,裴行韫将庄子逛了个遍,摘了许多新鲜的瓜果,每天让厨房换着花样做吃食,晚上闵冉必会回来与她一起用饭,连着陪她吃了一些时日之后,也渐渐能习惯她的口味,不再餐餐都吃些肉食。
待军营的事告一段落,在庄子里修整一天之后再出发去下一地,这天闵冉用过早饭之后,宣布要教她骑马。
小厮早已准备好了温驯的母马,闵冉的马比母马高上一大截,他斜了眼那匹母马,“你先用这匹学习,别怕啊,你瞧它不过跟驴一般大小,就是摔下来也不会疼。”
裴行韫无语,他这是在鄙视自己,还是在鄙视马呢?
闵冉伸出手来,要托着裴行韫上马,她侧身避开,笑着说道:“我自己学着上马吧。”在他变脸之前,忙又补充道:“我怕痒。”
“好吧好吧。”闵冉抱着双臂闪到一旁,见她略显吃力狼狈爬了上去,眉毛抬了抬,“虽然姿势难看了些,第一次就能爬上马,还算不错。”
裴行韫很想堵住他的嘴,根本不想要他的夸奖。
闵冉在前面牵着缰绳慢慢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她说道:“我先牵着马走一圈,你先适应骑在马上的感觉。”
“别怕啊,这马不高,你长得又矮小,离地也近,别怕会摔下来,再说摔下来我肯定能接住你。”
裴行韫:“......”
“好了,你试着小跑几步,要顺着马的颠簸起伏身子,身子不要僵硬,放软些。”闵冉脸上闪过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本来就娇娇软软的,这点倒不用我嘱咐。”
裴行韫很想给他一马鞭。
闵冉扬鞭抽在马背上,它扬蹄小跑起来,裴行韫身子后仰,吓了一大跳。
狗男人居然一声不响就打马前行,要是她真是个娇娇软软不会骑马的,还不得被吓哭?
唉,还是早点学会吧,否则就算不会被他吓死,也会被他气死。
裴行韫定了定神,在练习几次之后,手握缰绳微微伏低身子,双腿一夹马肚,马跑动起来向前奔去。
秋日阳光穿过树叶细碎洒在身上,路旁是金黄的茅草,偶有野花夹杂其中,美不胜收。
她微闭上眼睛,心中涌上从未有过的痛快惬意,那些前世今生的痛苦困顿全部随风消散,恨不得就此跑到天尽头,永不停歇。
闵冉见裴行韫的马突然飞奔,吓得脸色一变翻身上马,匆匆忙忙追了上去,母马脚力哪里是他马的对手,没多时便赶上了,待两匹马并行时,他大声说道:“轻轻拉缰绳,让马慢一些!”
他见裴行韫没动,生怕她摔了,急得大声吼道:“快停下来,听到没有,快给我停下来!”
裴行韫侧头瞄了他一眼,见他急得脸都青了,拉着缰绳让马慢了下来,淡笑着说道:“反正马矮,我人也矮,摔了也没事。”
闵冉楞了楞,想到自己三魂都被吓去了两魂,她还故意来气自己,从马上跳下跑到她马身边,一伸手将她从马背上抱下,霸道的说道:“谁说没事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摔也要经过我同意才成!”
裴行韫又不想理他了,好不容易才得了些乐趣,被他的一句话又吼了回去。唉,他就算有千般万般好,可一天被气上几次,神仙也会吃不消。
“算了算了,以后你别再独自骑马,要是实在想骑,我骑马带你,我们一起共骑吧。”闵冉越想越美,想到自己怀抱佳人,美人在怀骏马疾驰,这才是真正快活啊。
“我们回去吧。”裴行韫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失落挂在脸上,“今天就好好歇歇,明日还得赶路呢。”
闵冉察觉到她明显的不开心,将头凑到她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色,问道:“生气了?”
“没有。”裴行韫扭过头,神色平静,“你忙碌了这么些天,不但要教我骑马,还要为我担心受怕,我心里过意不去。以后还是跟着青山学吧,也能让你少操些心。”
“你敢!”闵冉怒瞪着她,“我说了我教你,就得由我教!”
“好好好,那还是由你教吧。”
闵冉顿住,他好像掉进了什么陷阱,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只见她笑意盈盈,娇声软语道:“大都督,我知道你怕我受伤,可是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能那么容易受伤?
再说了,有你这么厉害的老师,我又会差到哪里去,你还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么?”
笑容又重新爬回闵冉的脸上,他下巴微抬,一幅睥睨天下的神情,“那是,我闵冉看中的人,岂能是脓包,来,你再上去,我定要将你教得只比我差一点点。”
裴行韫抿着唇忍住笑,又重新爬上马,这次她没有再急于跑动,而是按照闵冉的吩咐,骑在马背上由着它慢慢前行,待他满意了听他的吩咐再小跑了会。
闵冉见裴行韫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一边觉得她孺子可教,一边开心自己的教学之术。
眼见天色还早,便带着她骑马进县城去游玩一圈,当做对她学会骑马的奖赏。
一行人在经过一座石桥时,桥下的河里一个人头冒上来又沉下去,双手扑打水面不停呼救。
闵冉马下不停,只斜了青山一眼,“去将她捞上来。”
没多时青山浑身湿哒哒追了上来,有些为难的说道:“大都督,那个小娘子一定要亲自谢你。”
“是你救的人,为何要谢我?”闵冉横了他一眼。
“她说你是主人,我救她也是得了你的吩咐,说想在救命恩人面前磕个头。”
青山的话刚落,只听到不远处噗通一声,一个浑身湿透,身段玲珑有致,穿着粗布灰衫的小娘子跪在地上,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
她怯生生的说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恩人,我乃是城里先徐县令家的下人小绿,徐县令家突逢变故,府里的下人都被卖了出来,我被人牙子买去转卖进了花楼。”
说到这里,小绿垂下头声音哽咽,“虽然身为下人,可我也想清清白白做人,不愿意在那种腌臜地方讨生活,便趁着妈妈不备偷跑了出来。
却慌不择路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本以为会没了命,可没曾想遇到恩人,捡了一条命回来。”
裴行韫坐在马上,看着她的衣衫与面容,听着她软糯的声音,脸上似笑非笑一闪而过。
闵冉不耐烦的打断她,“既然你已经捡了一条命,那就回去好好活着,说这么多废话作甚?”
“恩人呐。”小绿捂着胸口神情痛苦,“妈妈派人在四处找我,被他们抓回去也只能死路一条,倒不如淹死的好。恩人,求求你,再救救我吧,让我跟在你们身边做个粗使丫鬟,做牛做马都没关系。”
闵冉转过头,冷声吩咐青山:“把她再扔回河里去。”
裴行韫错愕,闵冉吩咐完骑马靠近她,抱怨着道:“本来想不管如何总是一条人命,顺手救了也便救了,可这救人还救出了累赘,难道我府里缺牛马么?
所以你以后万万不可乱发善心,你瞧她蠢成那样,不管是哪家在背后做怪,他们这是拿我当傻子,还是当我没见过美娇娘?”
裴行韫无视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奇的问道:“大都督,你不觉得她长得与我有些相似么?”
闵冉斜睨了她一眼,嫌弃的说道:“你莫非是眼瞎,她哪跟你像了?你瞧人家唱作念打俱佳,你可是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
裴行韫无语望天,说他蠢吧,他却是雄霸一方的战神。说他聪明吧,你瞧他那眼都瘸成了什么样。
第26章看戏
一路上闵冉絮絮叨叨像个嘴碎的妇人,不断提醒裴行韫前面有坑,要让她勒马慢一些。一会又说这段路平,可以打马跑起来。
裴行韫快被他烦死,恨不得拿块破布堵住他的嘴,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要与他一起骑马,在被他念得耳朵长茧子之前,总算到了县城。
一行人在县城最大的酒楼会仙楼下马,顾先生与郑先生早已等在门口,瞄了一眼跟在身边的裴行韫,拥着他们进了后面清净的小院。
裴行韫以前见过郑先生,倒是初次见到顾先生,见他年岁约三十出头,身量随和,不像谋士倒像个教书先生。
可她知人不可貌相,两人作为闵冉身边数一数二的谋士,绝对不会是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再说了,两人给闵冉出了无数的馊主意,这笔账还没有跟他们算呢。
对着顾先生再一次投过来打量的目光,裴行韫大大方方的冲他笑了笑,见他也温和的回了一笑,心里更加谨慎起来。
前世时见多了表面跟你客气,背后却阴狠无比的人,她倒宁愿与郑先生这般虽然一肚子坏水,却坏得明明白白的人打交道。
进了屋子之后,闵冉将裴行韫唤上前,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今天没有外人,你坐这里吧。”又对两位先生做了介绍,说道:“你们也坐,不用管那些讲究虚礼。”
二人叉手施礼谢过闵冉,在案几对面坐了下来。顾先生笑容温和,像是极随意般问道:“娘子家在何方?今天吃庐县当地菜,口味偏咸,不知是否合娘子口味?”
裴行韫在进府之时,便谎称自己受了惊吓,又大病一场,只隐隐记得自己姓裴,其余的一切都模模糊糊记不清楚。她垂下眼帘,按照进府时的说法再回了一遍,“在庄子住了几日,庐县的菜很是可口,多谢顾先生关心。”
顾先生也不深究,只是笑呵呵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叹道:“外面世道乱,这人命贱如狗,娘子能活下来算是幸事,又能进到大都督府,以后否极泰来,定会越过越好。”
裴行韫微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言。倒是郑先生不耐烦了,斜睨着顾先生说道:“你这厮废话恁多,这不明摆着的么,能进到大都督身边伺候,这可是撞了天大的好运,还用你多说不成?”
顾先生斜了一眼郑先生,不理他自顾自吃着杯里的酒。闵冉对两位先生互相看不顺眼早已见怪不怪,侧头关心的对裴行韫说道:“你多吃些,今天骑了这么久的马,你饿着了吧?”
“是有些饿,总觉得这些菜吃起来,比在庄子里吃到的可口了许多。”裴行韫点点头,又笑着看向他,“大都督教我骑马倒更为辛苦,你也多吃些。”
闵冉脸上笑意更浓,却下巴微抬,“这么点小事,哪能让我辛苦?”
顾先生与郑先生互看一眼,又同时不着痕迹的转过了头。
裴行韫将一切都瞧在眼里,转头对着闵冉,眼睛亮亮,更为娇怯的笑了笑,却在下一瞬间仿似红了脸,忙低垂下头,只隐约瞧见雪白芙蓉面上一抹红意。
闵冉心头一荡,刚要伸出手去,余光瞧见睁大眼睛炯炯瞧着他们的两位先生,瞬间觉得他们简直碍眼至极。他悻悻的收回手,暗自瞪了他们一眼。
顾先生不自在的别过头,倒是郑先生冲闵冉眨了下眼,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裴行韫心里冷哼,两人一唱一和唱双簧,只怕郑先生又要出什么坏主意了。
他们想要瞧的,不过是自己在闵冉心里究竟有多重要,那你们且看着吧,只要自己分量足够重,他们行事也会有所顾忌。
几人心思各异的用完饭,郑先生像是没骨头般,摊靠在软塌上,捧着茶杯呲溜吸了一口,长长舒了口气。
“这种才是神仙日子啊,美食美酒,咦,就差美人了。”说到这里他一下起身坐正身子,笑嘻嘻的看着闵冉:“大都督,要不去唤个唱小曲的进来?哎哟要是能再加上跳胡旋的就好了。”
“你这厮,没见到这里还有小娘子在么?岂能只顾着你那点子上不了台面的爱好?”顾先生不待闵冉回答,便白了郑先生一眼。
瓦子里也经常有小娘子跟着兄弟去听曲看胡旋,裴行韫却佯装没有听见,只静静垂头喝茶。
平常顾先生也会去瓦子里听个小曲评书,郑先生只要没事几乎都往这些地方窜,三教九楼聚集之处倒是打探消息的最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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