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只看到,他目无王法,在考场袭击巡考衙役。
至于缘由,尽管赵霁德说的清清楚楚,可刑部尚书还是定性为作弊不成恼羞成怒。
皇后娘娘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考场的。
在皇后娘娘进考场的那一瞬,赵霁德正要被刑部衙役当场带走。
皇后突然莅临考场,一众朝臣衙役匆忙行礼。
皇后瞧着被人押倒在地的赵霁德,蹙了蹙眉,“这是怎么了”
刑部尚书便道:“作弊被抓,恼羞成怒,当场行凶。”
赵霁德梗着脖子,“我没有他胡说。”
押着他的衙役扬手便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闭嘴,皇后娘娘跟前也由的你撒野”
皇后蹙了蹙眉,“让他说。”
那衙役立刻朝刑部尚书看去。
皇上瞧着他的目光,扬嘴一笑,“怎么本宫的话,不好用”
那衙役立刻道:“奴才不敢”
说着,他手中的佩剑死死抵在赵霁德背后,咬牙威胁道:“既是娘娘问你,你便如是说。”
赵霁德怎么肯理会他这威胁。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一旦错过,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学生赵霁德,乃是乡试解元,方才学生答题之时,这位巡考衙役忽然在学生的桌案前摔倒。
他摔倒之前,扶了学生的桌案一下,不慎打翻了学生的砚台。”
不及赵霁德说完,刑部尚书便怒道:“胡言乱语。”
赵霁德便朝刑部尚书道:“从大人进来,这衙役一个字未说,而我说的你又说是胡言乱语,那大人的定论是从哪来的”
刑部尚书冷哼一声。
“本官断案无数,你这样奸诈之徒,本官见多了。”
说着,朝皇后抱拳,“娘娘切莫被他蒙蔽。”
皇后便朝身侧的内侍宋德忠道:“去查一查,赵霁德的乡试成绩。”
宋德忠领命,转头离开。
不过须臾,折返回来,“启禀娘娘,赵霁德的确是解元。”
皇后就朝赵霁德道:“既是刑部尚书大人说你作弊,你又否认,你敢不敢当着本宫的面,再将考题答一遍”
赵霁德闻言,顿时眼底一亮。
他知道,这是皇后给他机会。
立刻谢恩,“学生谢娘娘恩典,学生这就答题。”
考卷虽然脏了,可试题卷还清晰。
早有内侍摆了桌案,赵霁德当场便抄题答题。
刚刚已经作答过一遍的题目,此刻再写起来,只刷刷落字。
旁边刑部尚书和监考官对视一眼。
皇后似有若无觑着他二人的神色,只坐在那里一口一口慢慢喝茶,并不多言、
其他学子还在继续答题。
赵霁德速度快,饶是如此耽误,等他部答完,也没有超过考试时间。
皇后扫了刑部尚书一眼,“将他的试卷拿来给本宫看看。”
刑部尚书狠狠瞪了赵霁德一眼,将他的试卷捧上前。
皇后接了,浏览起来。
一时间四下寂静,赵霁德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皇后读完赵霁德的试卷,却没有离开。
“让这次批阅卷子的官员来此,当着本宫的面,来批阅此次试卷。”
刑部尚书顿时面色大变。
腿上一颤,扑通跪下。
皇后朝他瞧过去。
“怎么”
刑部尚书以头抵地,砰砰磕头,“娘娘,臣知错”
与刑部尚书一同跪下的,还有本场考试的主考官。
皇后轻飘飘的看着他二人,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淡,“你的侄儿也参加这次考试,是吗”
刑部尚书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皇后冷哼一声,“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是吗”
说着皇后啪的一拍身边桌子,登时有人将刑部尚书的侄儿带了上来。
一同带上来的,还有他手中的卷子。
那卷子上,名字写的却是赵霁德。
赵霁德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别人的卷子上,结结实实一惊。
“那我的卷子呢”
另外一个小内侍将他手中一早就拿着的卷子捧上。
那分明是赵霁德前几场做出的卷子,上面却写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赵霁德
“你们既是如此偷梁换柱,为何又要让他毁我的卷子,若是他不毁我的卷子,我又怎么能闹起来呢,最终成绩公布我都被蒙在鼓里,你们不就得逞了吗”
赵霁德这话,说的刑部尚书哑口无言。
难道以为他愿意闹出刚刚那一档子事吗
那个该死的衙役,他也不认识
根本不是他安排的人。
皇后挑了下眉梢,“那是本宫的人。”
刑部尚书和赵霁德齐齐转头,看向皇后。
刑部尚书
您安排的人
您一早就发现了
赵霁德
刚刚我下手好像,有点重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番外八
赵霁德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考生,竟然得皇后娘娘如此看重。
会试之后,赵霁德疯了似的在家用功读书,只为最后殿试,不给皇后娘娘丢脸。
辛苦没有白费。
他得了状元。
骑大马,戴红花,做了状元郎,骑在马上接受四下百姓的欢呼和赞美时,赵霁德只觉得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科考结束,按照惯例,赵霁德进了翰林院。
不入翰林,不成内阁。
赵霁德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做阁老。
可……
梦想总是很肥美,现实总是很干枯。
就在赵霁德进入翰林院的第三十七天,安国公找上了他。
那一日,他刚刚从翰林院劳作一天,准备回家。
太阳西下,余晖洒在翰林院漆红的大门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赵霁德看着那薄薄一层金光,似乎看到了自己美好的前途。
“赵大人。”
赵霁德正眯着眼想着美事,忽的听到背后有人喊,顿足回头,就见一个青衣小厮立在他身后半米远的地方。
“叫我?”
那小厮客客气气笑道:“赵大人,我家大人想要请赵大人一叙。”
赵霁德瞧着这小厮脸生,并不像翰林院里那几位大人身边经常带着的人。
“你家大人是?”
“安国公。”
一听安国公这三个字,赵霁德一愣。
他小小翰林院编纂,和这位国公爷并无任何来往啊。
而且,这国公爷家里,似乎也没有适龄姑娘啊。
眼角抽了一下,赵霁德朝小厮道:“在下和国公爷并无什么交道啊。”
“我们国公爷欣赏大人的学识,一早就想和大人结交,只是前一阵子家中朝中事情繁忙才不得空,今儿好容易我们国公爷专门为大人腾出一些时间,还请大人不要拒绝。”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霁德一个小小编纂难道还要拂了人家国公爷的脸。
赵霁德便跟着这位小厮去了安国公所在的庆元酒楼。
三层,朱雅轩。
赵霁德进去的时候,安国公正坐在窗前把玩手里的空茶盏。
听到声音,起身相迎。
赵霁德哪里敢受国公爷的迎接,忙弯腰作揖,行了个礼。
“赵大人快莫要如此,算年龄,我与赵大人其实差不了太多,不过是祖上得了隆恩,我才有幸能袭了爵位,赵大人却是真才实学,在下实在仰慕赵大人才学。”
安国公的确是比赵霁德大不了太多。
祖上曾与高祖一起打过江山,算是高祖的过命兄弟。
安国公的父亲也是武将。
随皇后一起出征,在征战途中受流箭所伤,虽当时救了下来,可身体元气大伤,身子骨一直不好。
从那之后,便没有再上过战场,一直在府上将养。
上个月没了。
当时赵霁德还去吊唁过。
如今的安国公,继承父位,孝期还未出,衣袍穿的极为素净,倒是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
点了酒菜,因着尚在孝期,安国公只用清茶代酒,与赵霁德作陪。
“赵大人如今在翰林院,得的是哪位大人的提携?”酒过三巡,闲话开场说罢,安国公总算是将话题扯到正道上。
赵霁德笑道:“下官许是愚钝,目前尚未得哪位大人的青眼。”
赵霁德是状元郎不假,可因着他当时会试那一场,刑部尚书并几个科考官员被查,他虽得了皇后青眼却得罪了不少朝中官员。
朝中官员,按照学院分为不同的派系。
那被皇后查掉的刑部尚书并几个科考官员,都是同一派系的。
一个派系因为赵霁德一人一下子损失那么些官员,这派系的人自然是看赵霁德为眼中钉。
他们才不在乎刑部尚书到底是为何被查。
他们只知道,现在刑部尚书的位置,坐着的是敌对派系。
而其他派系,也并没有因为赵霁德帮着他们扳倒刑部尚书而就对他抛出橄榄枝。
在赵霁德看来,原因无二。
他是野生派。
所谓野生派,也就是他不是任何一家主流学院里的学子。
他从童生到乡试,都是在家自学成才,没有同窗。
乡试之后,倒是进了一家书院,在书院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可这些朋友目前没有一个进了翰林院的。
甚至没有一个留京的。
没有人相助,没有人帮衬,他在翰林院,就算是孤零零一人。
好在皇后娘娘对他颇为看重,还曾召进宫勉励过几次,他才不至于堂堂状元郎在翰林院被人排挤。
学子寒窗苦读,以为考了状元便是人生巅峰。
其实,考了状元,只是人生的另一种形态的开始。
在翰林院,他这个状元,什么都不算。
他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在官场这条洪荒大河中,从最底下一点一点的再熬。
这种煎熬,比起当时读书时那种单纯的辛苦,完全不同。
那是的辛苦,付出就能看到回报的。
可现在的不同。
有时候,不管你有多努力,没有人提携你,你的努力,永远被埋在阴暗处。
这一点,让赵霁德很无力,不过,他这人天生乐观,总是想得开。
赵霁德语落,自己端着酒盏抿了一口。
安国公含笑瞧着他,“赵大人满腹经纶一表人才,翰林院那些人,竟是有眼无珠了。”
赵霁德自嘲一笑,没有接话。
他也觉得那些人有眼无珠呢。
“在下同宁国公倒是有些交情,如今宁国公与兵部走的近,赵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拜倒兵部尚书门下。”
翰林院的人走门子,走的是内阁阁老的门子。
还从未有人走过尚书的路子。
这属于牛唇不对马嘴了。
赵霁德蹙了蹙眉。
安国公就笑道:“不瞒赵大人,如今内阁,几位阁老看似水火不容,可暗中却有一根线将他们死死捆绑在一起,不论多么大的对头,只要这根线在,几位阁老便不会有任何一人收下赵大人的。”
赵霁德入翰林院也有一段时间了。
这种话,他还是第一次听,闻言一怔。
“上次会试,被皇后娘娘亲自查处的刑部尚书,是杜阁老的亲侄子,杜阁老没有儿子,他这侄子一直养在他身边,所以,他这侄子的儿子,也就是他侄孙子,他也一直当亲孙子爱。”
这话,当时会试结束,便有人同他说过。
那人说,他虽出了一口气,可彻底得罪了杜阁老。
就算是将来进了翰林院,也不会有前途的。
当时他不信。
后来他没有被任何一个阁老收至门下,也一直认为和此事无关,毕竟内阁不止一位阁老。
可现在,安国公主再提此事。
赵霁德攥了攥拳。
“杜阁老在朝中的地位很高,他摆明了不收的人,其他几位阁老,也犯不上为了赵大人而在明面上直接给杜阁老没脸的。”
一句话,赵霁德茅塞顿开。
那些阁老是与杜阁老为敌,甚至为了各自的利益,你死我活。
但是,他们犯不上为了他和杜阁老你死我活。
说白了,他不配。
赵霁德苦笑一下,“多谢国公爷提点,只是……即使如此,国公爷为何又要让我拜到兵部尚书门下,据我所知,兵部尚书与赵阁老可是走的很近。”
安国公就大笑起来。
“可赵大人难道就不知道,兵部尚书与宁国公府走的也很近?”
赵霁德还真不知道。
他才入翰林院几天,哪能对朝堂的浑水摸得那么清。
“宁国公与赵阁老可是仇敌,当年赵阁老的儿子被宁国公在围场一箭射伤了眼睛,自此留下不治的眼疾。
而宁国公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因为赵阁老的儿子,娶了宁国公的妹子,成亲之后,不仅苛责宁国公的妹子,还将他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接入府中,抬作妾室,虽是妾室,却享着当家主母的待遇,反倒是宁国公的妹子,几次三番遭人陷害。”
赵霁德……
“所以,宁国公便在围场上报仇了?”
安国公笑道:“这样的仇,若是赵大人,难道不报?当初宁国公可是想要直接将人射死的,只可惜,箭术不精,骗了准头,只要了他一只眼。”
赵霁德听着,心头如有雷动。
这种杀人夺命的事,在这些权贵口中,果然犹如儿戏。
宁国公要了赵阁老儿子的一只眼,可宁国公依旧是风光无二的宁国公,赵阁老的儿子宠妾灭妻,可赵阁老依旧是朝堂坚不可摧的柱石。
这就是朝堂。
第二百二十八章番外九
瞧着赵霁德的深情,安国公抿了口茶。
“我与赵大人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你看到的那些恩怨情仇,在朝堂的旋涡之中,只不过是其中一粒砂石。”
宁国公与赵阁老是死敌,但兵部尚书却亲近赵阁老又和宁国公走的很近。
这种关系,就让人迷惑。
可再向深了推,他们三人,皆是庐阳书院的学子。
如此,便又解释的痛。
任何个人仇怨,在派系整体利益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既是如此,那国公爷怎么就推荐我拜到兵部尚书门下,而非赵阁老门下呢?”
安国公顿时笑起来,“赵大人果然是赵大人,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与宁国公,表面并无私交却私交不错,像赵大人这种难得的人才,我当然是愿意赵大人与宁国公结交。”
“那我拜入国公爷门下,岂不更直接?”
安国公便笑道:“武将与文臣不私下往来,难道赵大人忘了?”
赵霁德霍的想起,面前这位国公爷,虽然年轻,可祖上却一直是朝中武将。
朝中兵权,至少有三分之一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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