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阴沉着脸,原地徘徊几步。
四五日……
四五日前,他儿子突然没了消息。
一种不好的预感骤然袭上,安国公一时没站稳,险些跌倒。
扶着桌子稳了稳,安国公看向钱来。
眼睛微眯,迸射着寒意,
“金矿被发现,你是如何知道的?”
钱来心头,有凉意漫过。
安国公这是怀疑他。
呵!
居然怀疑他!
“玲珑山火药爆炸的事情一出,立刻便有国公爷安排在山下的人前来小人商铺送信,小人得了消息立刻赶往玲珑山,恰好与押解了矿工下山的知府赵大人遇到。”
安国公眉心一蹙,眼底倏忽急切。
“押解矿工下山?可还有旁人?”
连话音里,都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和焦灼。
钱来心下疑惑。
刚刚听到金矿出事,安国公反应都没有这么大,这一刻反倒是……
难道不应该在得闻消息的第一时间焦灼吗?
压着心头狐疑,钱来道:“还有国公爷指任的矿工管事,刘大,事发突然,小人不敢耽误一刻,吩咐了人刺杀刘大,便立刻启程来京都将此事告知国公爷。”
安国公盯着钱来。
“你怎么不去想办法拖住余州知府,然后派人与我送信。”
钱来将腰再弯了弯。
“这么大的事,小人就是去拖,也拖不住啊,而且,如果小人不拖,赵大人未必能查到国公爷头上,可小人若是去了……怕适得其反,小人不敢。”
安国公眯着眼,看钱来。
眼底神色莫测。
一时间,书房内的空气凝滞下来。
默了好一会儿,安国公突然道:“你儿子入狱的事,你可是知道了?”
第六十八章救出
钱来身子,狠狠一震,抬头错愕看向安国公。
安国公神色忽的柔和下来。
“你去看过你儿子了?”
一时间,钱来摸不准安国公到底想说什么。
可他能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心头天人交接一瞬,钱来道:“是。”
顿了一下,钱来扑通跪下,泪流满面,“小儿不懂事,还望国公爷救他一命,小人原为国公爷当牛做马。”
安国公偏头看着钱来,盯了一瞬,忽的嘴角漫出一缕笑,绕过桌案在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
“你的儿子,当初既是进京,我答应了替你照应,自然会替你照应,只是杀人偿命,那件事闹得太大……”
钱来跪在地上,只觉得膝头发软。
身上忍不住的打斗。
一颗心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他替安国公做事多年,知道安国公一向心狠手辣。
惴惴不宁,钱来给安国公重重磕了个头,“求国公爷怜悯。”
安国公便道:“你放心,他此时在监狱里,只是给京都百姓一个说法,过几日我便让刑部放了他,至于他身上的鞭伤,你有所不知,他所杀的人,乃是刑部狱头的亲弟弟,没有摆平那狱头之前,只能先委屈他了。”
钱来跪在那里,什么也不敢说。
可他心里却知道,这是安国公的托词。
若是入狱的是三少爷,那狱头莫说是动用鞭刑,只怕早就连命都没了。
可他身份低微,在安国公眼里,不过一条狗。
或许,连狗都不如。
“小人谢国公爷大恩大德。”
安国公摆摆手,“金矿的事,你再与我细说一下。”
钱来便将心中所知,一一告知。
钱来正说,安国公忽的打断钱来,“你儿子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钱来顿时心头一凛。
他儿子的事,是宋定忠说的。
若是宋定忠不说,他怕是至今被蒙在鼓里。
只是……
安国公知道多少究竟?
安国公到底是如何知道他儿子的事。
猛地,钱来打了个哆嗦。
或许,安国公根本就不知道他去看过臻儿,刚刚,不过是安国公在试探他。
可惜他蠢……
心头懊恼,钱来道:“上京的路上,在一家休息的茶肆听人说的。”
安国公察着钱来的神色,似乎在判断真伪。
钱来跪在那里,心乱如麻。
“好了,你也别跪着了,大老远的急急赶来,先去歇着吧。”
钱来还想再说说钱臻的事,可安国公已经拿起手边一本书,全然一副不再开口的样子。
钱来无奈,只得起身。
安国公府的管事推门进来。
安国公道:“带他去东厢房歇着吧,安顿好了,来找我。”
管事领命,当即执行。
他们一走,安国公再也坐不住,蹭的起身,来回徘徊。
金矿出事,霖儿和赵福海没了消息,他派出去的人也都再也没有消息传回,还有刘大被抓……
一颗心仿佛被炮仗炸了,安国公急的连连用拳头捶眉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那管事折返回来。
“处理了?”
管事面无表情,“灌了一碗夺命茶,人已经被埋到东跨院的花圃里,国公爷放心。”
管事做事,安国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在余州的金矿,一直都是钱来打理。
斩断了钱来这条线,就等于切断了他与金矿的联系。
至于刘大……
钱来说,他已经派人去刺杀了。
吸了口气,安国公道:“去余州打听一下刘大的情况,若是活着,便也没有必要让他继续活着了。”
管事得令。
安国公又道:“继续打听世子和赵福海的消息。”
“是。”
“余州知府是……”
“赵霁德。”
安国公蹙了下眉,“那个杀猪状元?”
管事点头,“是他。”
“去试探一下吧,看看他到底查到哪一步,若是当真到了我这里,杀了。”
“是。”
一串命令吩咐下去,安国公抬手一挥。
管事领命离开。
管事一走,安国公招来死士头子。
“让你派人去截杀四皇子,怎么四皇子安然无恙回来了,你的人却没了消息。”
死士头子……
这不是很明显吗?
我的人被四皇子给杀光了呀!
当然,这话他不能直接说给安国公听。
只能一抱拳,“奴才无能。”
安国公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既是他回来了,寻个机会,杀了,我不想再看到他。”
死士领命,闪身离开。
安国公惆怅的仰头一叹。
世子不见了。
金矿暴露了。
三丫头又闹着非要嫁给四皇子那个废物!
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啊!
这厢,安国公焦急又愤怒着。
那厢,安国公府东跨院的花圃前。
一道黑影闪身一晃,在花圃处的墙根下挖出一个人。
挖出的人拖至墙根下的阴影处,那黑影将花圃复原。
一切做好,黑影一把将挖出的人塞进麻袋里,肩头一抗,纵身离开。
黑影在京都街头几闪,终是进了西南方向的一处民宅中。
屋里点着一盏灯。
路詹进门便如同倒土豆似的将麻袋里的钱来倒出。
“劳烦您将他治活了。”
路詹对面,是个白胡子老头。
老头没好气的翻了路詹一个白眼,“大半夜的,就不让人睡个安生觉,你这从哪刨出来的人,怎么一身的粪味儿!”
“安国公府东跨院的花圃下,估计才施肥不久。”路詹嘿嘿笑着道。
说话间,那老头已经抬手搭脉完,翻了翻钱来的眼皮。
“送来的还算及时,再晚一盏茶的功夫,也救不了。”
说着话,老头将一颗药丸塞到钱来嘴里,抬手在他胸前一拍,药丸被吞下。
对于老头的举动,路詹见怪不怪。
“还得劳烦您一件事。”
老头瞪他一眼,“让不让人睡了!什么事!快说,说完赶紧走!”
路詹就笑道:“还得劳烦您去一趟殿下府邸,给殿下瞧瞧。”
“他怎么了?”
老头虽话语依旧不耐烦,但关心之色却也不加遮掩。
路詹就道:“这事,一言半语说不清,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老头叹一口气,“我真是欠了你们主仆的!”
说着话,却扯过衣袍穿了。
路詹指指钱来,“他不要紧吧?”
老头不耐烦的挥挥手,“我说你到底急不急,急就赶紧走,哪这么多废话!”
路詹……
得!
惹不起!
第六十九章昏睡
夜深人静,路詹带着白胡子老头,在四皇子府邸一阵翻飞,最终稳稳落在四皇子屋内。
宋瑾和万喜早就探着脖子等着。
人终于来了,宋瑾正要上前迎上,白胡子老头就朝着宋瑾大步走来。
一言不发,一把抓起宋瑾的胳膊。
宋瑾……
“大爷,您这是……”
宋瑾一开口,吓了白胡子老头一跳,眼皮一抖,朝宋瑾看去。
“你叫我什么?”
宋瑾……
她就不该开口。
咬咬唇,朝路詹看去。
白胡子老头瞧着四皇子这副德行,抬手在他脑袋上一拍,“你这什么样子!还咬嘴?”
宋瑾立刻偏头一夺。
万喜一个箭步冲到老头面前。
不得万喜发作,路詹立刻道:“误会误会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说完,路詹将白胡子老头拉到一侧,“这位,不是殿下。”
白胡子老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沈樾,再听着路詹的话,脑子一琢磨,“你们做了人皮面具?很逼真啊!”
说着,就要去扯宋瑾的脸。
宋瑾……
路詹再次拉住白胡子老头。
“不是人皮面具,怎么和您说呢,这身子,的确是四殿下的身子,不过这身子里的灵魂,不是四殿下。”
白胡子老头……
一脸看神经病的看向路詹。
路詹盯着他这目光,硬着头皮将一道雷炸的他家殿下和宋瑾互换灵魂的事情说了。
白胡子老头……
听完路詹的话,抬手朝着自己的胡子揪去。
啪的揪下一根。
宋瑾……
心头忍不住高喊:好疼!
白胡子老头疼的一咧嘴,啧啧道:“我以为我做梦呢。”
路詹苦笑,“做什么梦,我们也希望是做梦的,可就是真的。”
“那殿下呢?”
白胡子老头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胡子收起,装到随身带着的一个香囊中,
万喜看的目瞪口呆。
该不会,这老头还打算回家之后把胡子再按回去?
要不然,干嘛要收起?
万喜心头琢磨着,跟着她家主子去了沈樾的屋。
路詹指了床榻上闭眼躺着的人,“这就是原本宋大小姐的身子,现在,被我家殿下占了。”
白胡子老头……
这大半夜的,真是惊悚!
比去墓地挖坟都惊悚!
真是……活久见!
“该不会,你让我来,是打算让我把他俩的身子换回去?”
路詹立刻一笑,“别开玩笑了,您是大夫又不是道士,哪有那个本事。”
白胡子老头……
路詹立刻一敛笑容,“今儿,宋大小姐的身子来月事,我家殿下傍晚那会儿还好好地,可月事来了不足一刻钟,人就昏睡不醒了,也不发烧也不说胡话,就这么睡着。”
白胡子老头上前,抓起沈樾的手腕,搭了个脉。
宋瑾紧张的瞧着。
那可是她的身体啊!
观音大士如来佛祖财神爷各路神仙保佑,她这身子可千万别有病啊!
左右手腕脉象看过,老头又翻了翻沈樾的眼皮,掰开他的嘴瞧了瞧。
默了一会儿,老头道:“没有病。”
“那为什么不醒?”
路詹和宋瑾异口同声道。
老头转头,看着那张沈樾的脸,只觉得活见鬼。
皱了皱眼角,干脆转头不看。
太闹心了。
“为什么不醒,我一时间说不上来,但从脉象上来看,他的症状就是单纯的在睡觉,至于睡到什么时候醒,不好说,也有可能是与来月事有关,也有可能是互换身体感觉不适。”
说完,白胡子老头起身朝外走。
“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明日下午,你来拿走那人。”
路詹还想再问,被白胡子老头堵了回去,“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说,我能看的就是这些。”
说完,老头转头去看宋瑾占据的沈樾的身子。
“他俩互换了,咱们的事,怎么进行?宋定忠怎么说?”
宋瑾惊讶看着老头。
这大爷居然知道她爹?
路詹就道:“目前,只能让宋大小姐替代殿下行事,宋定忠很快来京都,之后殿下以宋家女儿的身份,嫁进来,跟在宋大小姐身边,时刻指点一下。”
“那就得是正妃!宋定忠的女儿想要做沈樾的正妃,容易吗?”
宋瑾下意识摇头。
谈何容易!
难于上青天!
路詹便道:“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殿下和宋老爷且谋划着。”
可惜……
他家殿下现在昏睡了,只能宋老爷自己谋划了。
老头深深看了宋瑾一眼,盯着一张吃了苍蝇的脸,转头离开。
真是见鬼了,见鬼了!
路詹送了老头回去,等他再折返回来,宋瑾正给她自己个的身子宽衣。
脱去外袍,只穿了里面的衣衫。
沈樾还不知道要昏睡多久。
脱了外袍睡得舒服些。
自己的身体,自己照顾。
一切收拾完毕,宋瑾出了屋子,“这下如何是好?”
当时沈樾昏迷不醒,她差点吓尿了。
她以为沈樾带着她的身子与世长辞了。
路詹说,他们有个神医朋友,许是有法子。
可现在,神医朋友也无法唤醒沈樾,这真是……
宋瑾坐在桌前,托着下巴长叹一口气。
路詹立在那里。
“殿下昏睡不醒,宋老爷又还未进京,您只能装病了。”
gu903();“可钱来不是已经来京了吗?赵大人也在来京的路上了,我若是装病,那安国公府那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