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慈拿书的手一顿,抬眼沉默地看着胡说八道的殷悲。
殷悲瞄着低头不错眼只专心磨墨的小红药,哀叹腔说来就来:人家牛郎织女鹊桥一年一会好歹还能面对面手牵手诉一诉衷肠,可怜我只能和哥哥隔窗相望,见一面还得看狠心王母娘娘的脸色
红·王母娘娘·药头也不抬,轻手轻脚地将刚磨好的墨水收拾好后轻声对殷慈道:公子,起风了,关窗吧?
殷慈看也不看殷悲,点头道:关吧。
直到眼前窗户被毫不留情地关上,殷悲都还保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死死盯着里面隐隐约约的身影。
他不过一段时间没来,堂哥院里怎么就变天了?现在是由一个六岁小孩儿做主了?错觉错觉吧!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不是错觉。
殷慈的院子已经被红药攻克,照顾殷慈的丫鬟嬷嬷都很喜欢这个勤快乖巧还长得很好看的小书童,渐渐的,不仅是书房里的事务,连殷慈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也被慢慢长大能做的事越来越多的红药接手。
殷悲也悲哀地发现,他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短短几个春秋,红药对殷慈的私下称呼就从公子到阿慈,对他的称呼也从本就没什么敬意的殷悲公子到连掩饰都不愿再掩饰的直呼姓名喊殷悲。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个敢宠一个敢受!缘分,缘分呐!殷悲摇头晃脑地感叹完,一转眼就发现那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兄弟好友的二人已经悄然坐上小舟,划出湖岸好一段距离!
殷悲当场跳脚,挥舞着手臂大声冲还在不停往湖中心划去的小舟喊:喂!哥!红药!等等!你们把我落下了!把我落下了啊
小舟不回头,携着两位少年与满篮莲蓬菱角划开青碧清透的湖水,一直往前
呼黑暗中红药猛然睁眼,过了好几秒他才看清眼前熟悉的床帐轮廓,他的脑海中还回荡着殷悲声声落下他了的呼喊。
不知梦到为何处,红药满山烟月香
红药抬手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正纠结要不要睡个回笼觉,把那过于长的梦给续上,他有些汗湿的手便被拉下,然后下一秒,昏胀的额头上就附上了一片干燥温暖裴慈力度适中地给他按着昏胀额角。
睡得好吗?
红药闭了闭眼:还行。
红药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等裴慈一问,他就将先前做的梦详细说出,结果他都快等得真的睡起回笼觉了裴慈也没开口问。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开口了:你怎么不问我梦到了什么?你不想知道吗?
裴慈低头,看着红药脸上的疲惫与他已经擦了几次却一直止不住的冷汗,沉默片刻后温声道:想知道,不过等天亮了再说吧,现在还有时间,你再休息休息。
因为裴慈低头的缘故,红药也看清了他眼下的青黑:你昨晚没睡觉一直守着我?
裴慈随意地点点头,俯身将手中濡湿手帕放到床头柜:你之前不也是通宵没睡守着我?
红药伸指轻轻抚过裴慈柔软眼下:我又不是人,你不必
和你是什么没关系。裴慈抓住红药指尖,声音轻柔又坚定,我想这样守着你。
红药望着裴慈清隽眉目俊秀五官,眼前却突然浮现那个躺在锦被里,披散着乌发面色如雪地看着他的小小少年他就像水中月一样脆弱,只需一点涟漪,便会破碎无踪。
红药起身,猛然扑入裴慈怀里。
裴慈呆滞片刻后,手慢慢环住怀中人。
我们上辈子也认识的。红药把脑袋埋在裴慈颈窝,声音闷闷软软。
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面善,像是曾在哪里见过。裴慈低声道。
屁欸,你都投胎转世了,还能记得什么我才是一眼就相中你的样貌气质,想把你骗请来香烛店打工。
从前千年同样什么都不记得的红药理直气壮地蹭了蹭裴慈颈窝,继续胡说八道:你上辈子和我是竹马竹马,六岁开始就天天在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习字、一起锻炼身体后面连睡觉都在一个屋,日夜形影不离。一个睡床,一个睡踏守夜。
待在一起的时间比父母都长,结果红药语气一转,分外哀怨,结果后来我发现你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
然后呢?裴慈抱着红药,淡定地问。
红药不满他的反应,恶狠狠地道:然后我就和你绝交了!
裴慈一脸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啊
红药:哪样啊?
红药有些泄气:好吧竹马竹马是真的,我其实是少爷你的小书童啦才不可能绝交!我们可是、我们可是
裴慈抱着红药的手一紧,眼眸紧紧盯着红药轻动的嘴唇,心脏极速怦怦跳,如果他像上辈子那样患有心疾,只怕这时已经犯了。
我们可是经过了前世今生轮回认证的竹马好兄弟!怎么可能绝交!再来三辈子也不可能绝交的!红药一手揽着裴慈肩膀,一手拉着裴慈的手一起握拳在空中挥舞,看起来分外激昂。
裴慈:
他这一世分明没有心疾,为什么会突然感觉心脏窒息?
第83章兄妹
听完红药对那个十分长长长的梦境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记忆的叙述后,裴慈沉默了一会儿,笃定道:肯定不只是竹马兄弟。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和红药的关系肯定不止于此,一定还有更深、更深的羁绊
???红药不太懂裴慈纠结的点,我觉得那种互信互助、岁月静好的竹马时光很好,真的不需要血海深仇来调剂。
看不出来啊,阿慈平日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原来还喜欢那种刺激狗血的剧情吗
裴慈不知道红药心中已经给他打上了狗血爱好者的标签,认真解释道:若是真的岁月静好,我前世怎么会在二十多岁就猝然长逝。
红药回忆了一下殷慈那弱不禁风吃药比吃饭多、换季必躺的身体,真诚道:你前世那么虚,能活到二十多岁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觉得和
在裴慈震惊的目光中,红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他看着裴慈眼神中的那一丝受伤,莫名就非常心虚:怎怎么了吗?
裴慈深潭墨玉一样的眼眸里有太多红药现在看不明白的东西,他深深地看了红药一眼后,转身躺进被窝,声音低低的:睡觉。
红药扭头看了看窗外已经蒙蒙亮的天色,又看了看裴慈一如既往挺拔却又莫名透着委屈的背影,想起他眼下的青黑,红药蹑手蹑脚地躺到裴慈身边,试探性地伸手去抓裴慈规规矩矩放在身侧的手。
唉,都怪他,口无遮拦的,说什么虚不虚活得容易不容易的话,怎么就忘了阿慈这一世的身体也不好呢!听到他这样说,阿慈心中难免难过。
原本只想静静的陪在裴慈旁边,可抓住那只熟悉温暖的手后,刚才聊天聊精神了,一点睡意也没有的红药只沉默了一会儿就得寸进尺地小声开口:没关系呀,阿慈。
gu903();前世毕竟是前世,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只要小心谨慎一些,不要重蹈覆辙就好就算不小心你还是早还是重蹈覆辙了,那也没关系,如今的我已不是从前的我,阴司地府没有哪个阴差能从我身边把你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