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随后是棋子落盘的声音,叶黎笑说∶“祖父爱下棋,想是碰见对手了。”
下人掀开棉帘,二人一前一后探身进去。
叶公背对着门口,颇有些举棋不定,而许久不见的慕容野坐在他对面。
见到有人进来,慕容野抬起头。
他一身宽松写意的白袍,墨发松松挽在脑后,执起一子落盘。
“哒。”一声。
对面的叶公先是怔楞了一下,接着数了好几遍:“老夫居然又输了?”
“不行,你必须再让老夫五子!”
叶黎低笑∶“祖父爱下棋,却是个臭手,总是悔棋。”
慕容野松了神色:“五子罢了,晚辈让就是。”
他说要让,叶公却将棋盘一推:“你还真让?”
“大丈夫落棋无悔,老夫虽然棋艺不精,这点面子还是要的!”
“认输就认输,答应你的事会办到的!”
慕容野满意了∶“多谢老大人。”
“嗯。”叶公一回头,看见叶黎和时月,笑眯眯,口气也亲和多了:“时月来了?”
“叶公。”时月抱着棉棉上前。
慕容野在,她浑身都不自在。
叶公余光看了眼卫太子,只见他岿然不动,二人明明是夫妻,氛围却是出奇的怪。
“棉棉?还认识老夫吗?”叶公逗道。
棉棉可太给面子了,朝着年老的叶公笑得十分灿烂,还张着手愿意给他抱。
把老人家高兴得啊,又塞了许多礼物。
可叶公毕竟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抱了一会儿孩子就觉得累。
时月将棉棉抱了回来:“棉棉重了不少,您累坏了吧?”
叶公爽朗大笑,指着叶黎:“这小子这么大的时候,老夫能背着他跑几十里山路。”
“到底是老了,老了!”
说着,叶公站起来,叶黎急忙去扶:“祖父身子好着呢,不老。”
叶公笑了笑:“小子,你扶我去后面歇息。”
“可是时先生……”叶黎看了眼时月。
他并不知道慕容野的身份,只觉得时月是他的客人,将客人独自放在这不太好意思。
“那孙儿先扶您进去。”叶黎扶上他的手,转头对时月说∶“时先生稍候。”
叶公掐了叶黎一把,低声说∶“傻小子,你真看上人家了不成?”
叶邑市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叶公耳朵里,祖孙俩的声音越来越远。
“时先生有什么不好?……孙儿,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你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说这个?”叶公惊讶。
“丈夫??”叶黎比叶公还吃惊。
“刚才那人是棉棉的爹?!”
屋中,安静到令人尴尬。
慕容野慢慢摆弄着棋盘,就是不跟时月说话。
他在思考赤金说的话——放低身段,但是……要怎么放低?
时月如坐针毡了一会,见叶黎迟迟没有回来,有些想告辞了。
慕容野见她要离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躲什么?”
时月转身的步子一顿∶“谁躲了?”
“你的叶公子一会就回来,才坐了这么一会就想走,不是躲着孤是什么?”
嘿?
他还挺有理?
不是,什么叫她的叶公子?
慕容野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时月气鼓鼓坐了回去,将棉棉放在膝上玩——她还有女儿逗弄,就让慕容野一个人尴尬吧!
慕容野将棋子归整完,站起身。
他生得高大,这一下几乎挡了半个窗户,时月只觉得他的阴影愈来愈近。
一抬头,那人正看着自己。
“叶公知道你我二人的关系。”
慕容野硬邦邦地开口,高大的男人慢慢在她面前蹲下。
二人从仰视、平视,到时月俯视他。
“在外人面前,给孤留点面子,好不好?”
时月发誓,她认识慕容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么温和的口气,问她“好不好”。
叶公确实老早就知道时月的身份,包括刚才,他老人家也一直在偷偷打量两人。
她不说话,慕容野便慢慢伸手覆在女儿的襁褓上,像在试探时月的态度。
“你想让孤走,孤也听话走了。”
“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她没有阻止,慕容野心跟着一动,盘算着下一步。
时月的睫毛颤了颤,她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慕容野这样,让她怎么跟一个病患计较啊。
一定是赤金那个狗头军师出的好主意!
“抱累了没?把孩子给孤抱一会。”
慕容野想从她怀里把棉棉抱出来,手背故意贴着时月的小腹划过,擦出了一片战栗。
时月惊得往后一缩,下意识抱住女儿∶“你别跟我抢棉棉。”
二人贴得很近,慕容野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和以前略有不同,多了一分成熟的韵味。
让他的心没由来地痒痒的。
“说什么胡话,这孩子是你生的,谁也抢不走。”
他的手放在时月温热的身子和棉棉之间,一动感觉就很奇怪。
时月看着他∶“你发誓?”
慕容野偶尔觉得李时月傻得怪可爱的,他若有意抢孩子,直接动手不就好了?
何必在这里跟她撕扯。
既然跟她撕扯,图的又何止是孩子。
“嗯,发誓。”
四个多月的孩子已经有十多斤了,加上冬天穿的厚,接近二十斤的一个团子!
孩子被慕容野抱走,时月才发觉小臂酸痛得不得了。
襁褓的小兜里全是叶家人给的红封,多是金银玉石类,做的都十分小巧。
慕容野一摸,居然从棉棉背后掏出一颗拇指大的河珠∶“亏这丫头睡得着。”
“棉棉很乖的。”时月忍不住道。
“有多乖?”慕容野抱着孩子,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她不爱哭闹……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时月懊恼地低语了一句。
“孤马上就要回濮阳了。”
咦?
“你再不跟孤多说几句,以后再见到这丫头,说不定都很大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
时月抬头,眼中有些怀疑。
慕容野斜了她一眼∶“孤骗你干什么?”
“国不可一日无君,能抽出这点时间过来已是不易。”
时月不喜欢这种感觉,说得他耽误时间过来,全是因为她似的。
也没求着他来呀!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想将把孩子接回来∶“那您可得趁这几日雪霁天晴,赶紧回去。”
“免得时间久了,耽误您回去治国!”
慕容野在心里啧了一声∶“你这绝情的女人。”
“贵客,贵客!”
二人争夺的时候,门外忽然跑进一个家奴打扮的人,他说∶“请贵客随小的来,府中出事了,需要二位暂避。”
暂避?
“出什么事了?”时月问。
慕容野看见家奴袍子上有血,不动声色将时月拉到身后。
“叶公何在?”
“小少爷护送老主人躲避去了。”家奴一步步上前∶“二位,随我走吧。”
说罢,他忽然亮出一柄钢刀,直挺挺朝慕容野刺过来∶
“真是苍天助我,卫太子居然在叶家!”
慕容野瞳孔一缩,闪身避开他第一刀。
“你是什么人?”
“哈哈哈,你不需要知道,受死吧!”那家奴褪去声音伪装,俨然是个壮汉。
慕容野还抱着棉棉,行动很受掣肘。
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顾忌,刀尖干脆朝着襁褓扎去!
“不要!”时月失声尖叫。
“呲拉!”一声,刀尖划破了慕容野的袖子。
他飞起一脸,正好踢在杀手的手腕上!
对方痛得大叫,慕容野趁机拉起时月就跑∶“走!”
阁楼外空无一人,时月边跑边叫不好∶“他肯定还有同谋……调虎离山,叶公!”
慕容野是偷偷来楚国的,行踪少有人知道。
而且刚才那杀手也说了,卫太子‘居然’在叶家。
也就是说,他是冲着叶家人来的,结果发现卫国太子也在,就临时调整目标冲着他们来了。
“往哪里跑!”杀手追了出来,举刀朝两人冲过来。
慕容野将孩子往时月怀里一塞∶“带着孩子先走。”
“干什么?”时月拽着他∶“你伤还没好!”
什么时候了还逞英雄!
“聒噪,让你走就走!”慕容野将她狠狠一推,杀手已经到了眼前。
他记恨刚才的仇,一脚踹在慕容野腹部!
慕容野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好容易长上的伤口,估计又要裂开了。
“找不到沈诸梁,拿你凑数也不错!”
慕容野后退了好几步,半靠在假山石上,裂开的伤口又痛了起来。
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
“受死吧!”
时月跑到一半,身后忽然没了任何声音。
她缓缓转过头,看到了令她浑身血液倒退的一幕——杀手的匕首,刺入了慕容野的身子。
而他身体朝前倾,绾发的簪子深深捅进了对方的心口。
这是何等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啊!
“救命啊,快来人啊!”
时月大叫,抱着棉棉跑回去。
慕容野忍着身上的伤,一脚将对方蹬出去∶“老子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对方在地上抽搐,鲜血流了一地。
“慕容野!”时月气得大叫。
慕容野捂着胸口,恶狠狠回了一句∶“老子在!”
“你……”时月被他吼得一愣。
慕容野这才看到她眼眶红了。
他身上那伤,好了又裂,好了又裂,反反复复一个多月。
结果今天又添了一道。
偏他今天白衣胜雪,不停渗出的鲜血红得刺目。
“你简直……你有病吧!”
时月红着眼眶,忍不住骂道∶“要你挡在我面前啊?我一大活人,手脚不比你病怏怏的健全多了!”
“就会逞英雄,我告诉你,苦肉计没用!”
“我不吃这套!”
“不吃这套你哭什么,不许哭!”慕容野吼了回去。
受伤的明明是他,她反而哭那么大声?
“你管我哭什么?你凭什么啊!”时月边骂边哽咽,恨不得将他打一顿。
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她的感受,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连护着她的时候也没想过,如果他因为保护她们有个三长两短。
她会一辈子活在愧疚里的!
“混账,说的什么蠢话?”慕容野瞪眼∶“难道让孤看着你们母女犯险?”
“你是孤的女人,你怀里的是孤唯一的子嗣!保护你们是孤的责任,有什么好哭的?”
时月被他凶得语塞,又急又气∶“你简直……”
她当时简直瞎了眼,温柔款的不香么?善解人意的不香么?
慕容野是个什么品种的混蛋!
“别哭了!喊人来。”慕容野眼前直冒金星。
“老子要不行了……”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他听见李时月哭着骂他∶“你这混蛋!”
第89章089
谁能想到,偌大的城主府居然会闯进杀手来。
叶黎带人赶到,看到这情景忍不住冲上前:“时先生,你没事吧?”
“叶黎?”时月迷茫地抬起头,慕容野倒在她臂弯里,棉棉则在她另一手上。
两边都重,压久了,手臂都没有知觉了。
“家臣……他的家臣呢?”
“入城主府需要解剑,那二位就在门房候着了。”叶黎解释着,急忙叫人把慕容野抬起来。
“快把人送进客房,再请大夫来医治。”
下人们立马去办了,叶黎朝时月伸手:“地上凉,先生快起来。”
时月双腿发软,手臂也痛得要命,在他帮助下站起来:“叶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棉棉的襁褓沾了血迹,红得刺目,万幸她睡着了就是雷打不动。
时月想起刚才的场景还一阵阵后怕,忍不住把女儿抱得更紧。
叶家的下人端来安神的热茶,叶黎取了一盏塞进时月手里:“时先生博闻,肯定知道王孙胜的事吧。”
“王孙胜?”时月握着热热的茶杯,还没从恍惚中回神。
叶黎看见孩子身上的血迹,偏头吩咐了下人几句。不一会儿,他们便送来了摇篮和新的包被。
“多谢。”时月心头一暖,感激他的八面玲珑。
有仆妇帮忙,时月手脚麻利地给棉棉换了件包被,还擦干净了她脸上溅到的鲜血。
小丫头睡得懵懵懂懂,根本不知她刚从鬼门关外跑了一趟。
叶黎一直注视着时月的动作,时不时帮忙递个东西。
“叶公子说的是太子建的儿子,王孙胜?”时月终于闲下来,思绪慢慢冷静。
说起楚国这个荒唐事,得从现任楚王的祖父平王说起。
当年秦楚联姻,平王为儿子太子建聘秦女为妻,谁知他见儿媳太漂亮,竟占为己有。导致太子建和将领伍子胥出逃郑国。
这个倒霉的太子建,就是王孙胜的父亲。
后来太子建死在郑国,王孙胜一直怀恨在心,被现任楚王接回国后任了封邑大夫。
“对。”叶黎点点头:“王孙胜不满楚王出兵救郑,趁献捷之机起兵造反,竟直攻郢都,劫持王上,逼迫他退位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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