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田走上前来,略有些沉默,稳了稳,他才一脸认真道:“奴才想明白了,出宫后,就在庄子里头呆着,冬天给您吃桃,夏天吃柿子。”
……
姜照皊弱弱道:“本宫还是喜欢吃正季节的。”
反季节的东西,她也就偶尔念叨一下,并不是真心想吃。
但是听在田田耳
朵里,他就觉得,这是娘娘体谅他,不忍他辛苦。
“奴才可以的。”他道。
欢喜能把玻璃玩出花样来,他同样可以把果木玩出花样来。
姜照皊不置可否,点头应允道:“成,你若是喜欢,便先试试,等到时候喜欢上别的,再换也是可以的。”
反正出宫后,天高水阔,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
也算是还他冷宫时期的不离不弃,主动照料。
田田这才高兴起来,只是想着要分离,难免有些不舍。
“行了,过几日才出宫呢。”她随口道。
田田长眉修目,唇红齿白,见她这样说就笑,软语问:“奴才给您做一顿野菜糊糊吃,可好?”
他眼巴巴的望过来,出宫之后,再想和主子一道吃,就难了。
这么想着,有些不高兴起来。
他真的不愿意出宫,想要永远呆在主子身边,但是主子说,需要他出宫去做很多事。
姜照皊点头,他心里念着就是这个,允了他又何妨。
白苏看着娘娘对田田这么宠溺,又想到自己马上就到出宫年纪的问题上,她真的不想出宫嫁人,着实没有什么好。
见仁妃这会儿心情正好,她就试探着问:“田田这出宫了,奴婢的事……”
之前有商量过,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就一直搁着。
姜照皊看向白苏,在身边这么久,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白苏现在稳重许多,不再掐尖要强爱说讽刺话,小脸养的又白又嫩,她素日里一直惯着宠着,舍不得说重话。
若是出宫嫁人了,性命都捏在夫家手里。
这时候人死了,基本就处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
她不确定到底是嫁人好,还是不嫁人好。
“你自己想好,出宫便出宫,不出宫,就在宫里头,左右本宫在一天,便护你一日周全,若本宫……”剩下的话,她没有接着说。
白苏听到这话,简直喜极而泣,跪在姜照皊跟前,一边抹着泪,一边赌咒发誓,说什么生生世世为君死,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行了,有那份心就可以了。”她道。
看着白苏都能留宫,田田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来。
仁妃娘娘已经将道理都给他说清楚了,只为了贪恋她温柔而不
肯出宫,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行了,都忙去吧。”有一个留下的,姜照皊看着浅碧也有些意动,想要留在宫里。
这每个人家里情况不同,想要一水的留宫,她用着是顺手了,就是不知道年月久了,几人会不会后悔。
看到这一层,她就庆幸自己穿成了妃嫔,若也是宫女、太监类,或者是寻常人家的主母、侍妾,那可能会挺惨的。
宫里头危机重重,但是和寻常勋贵、农家比起来,死亡率反而低一些。
只要她背靠大树,谁也干不倒她。
……
田田说要做野菜糊糊,就有些迫不及待,晌午的时候,自告奋勇去了小厨房,要做来吃。
进了厨房,他就有些意外:“卫嬷嬷现在从白案转成荷官了?”一般情况下,都是下转上,怎么这还有上转下的。
卫嬷嬷笑的慈爱,一脸柔和道:“是,有两日了。”
田田蹙了蹙眉,心中疑惑,却没说什么,只叫她伺候着和面。
弄了一会儿,想想主子爱吃虾,就叫奴才从御膳房拿剥好的虾仁来,田田转身的功夫,卫嬷嬷脸皮子抽了抽,那面上的慈和不在,变得阴沉起来。
等到田田接过虾仁,回头往锅里放的时候,她又恢复笑容,柔声道:“娘娘最爱吃这个,你劝着多吃一些才是。”
田田点头,觉得她有些怪,回眸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膳食摆好盘,他自己端了一碗,自去内室寻仁妃去了,见小太监看他,他就抿唇笑的一脸羞涩,旁的什么都不说。
旁人瞬间会意,这田田向来爱粘着娘娘,恨不得直接变成大宫女,在娘娘跟前伺候。
你说这样的事,谁不想。
偏他拿着情谊说事,一直哄着娘娘疼他。
等进了内室再出来,已经一盏茶过去,田田端着空碗出来了,那碗底还有些旁的菜底,一看就知道是主子的份例。
小太监盯了看了一眼,酸酸道:“主子又赏你了?”
田田骄矜点头,笑眯眯道:“是呀,吃了一大碗呢,高兴。”
他眼角余光看着小厨房方向,见卫嬷嬷一闪而过,就笑了笑,将碗扔给小太监,转身走了。
而在内室的姜照皊,想起方才发生的事,田田手里端着
一碗野菜糊糊进来,开口就是这东西不能吃。
一口气倒在餐盒里,也不准她吃。
姜照皊用勺子拨弄一下,没见什么异常,但是田田说的恳切,她也就照做了。
等到午休的时候,要倒东西了,就说往乾清宫送东西去,这里头就放了这野菜糊糊,叫御医检查一下。
康熙刚听到消息说,翊坤宫往这里送东西,他是高兴的,但这荷包绣工精湛,那上头的白鹤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不是仁妃的手笔。
敷衍。
白高兴一场。
但又有餐盒往御药房送,说是瞧瞧里头是什么东西。
这样一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这送东西是假,检测才是真,想到这里,他就有些紧张,仁妃刚刚诊出喜脉,转脸就怀疑有脏污东西。
叫梁九功去盯着,御药房转脸就给出答案,说是里头加了嗜睡的药,比较浅,顶多会显得爱睡一点。
康熙一听,哪里还坐得住,他直接就往翊坤宫去了。
到的时候,就见仁妃正坐在廊下的躺椅中,悠闲的晃着脚。
惬意的跟没事人似得。
他吸了口气,忍不住轻叹,走上前去,将结果跟她说了。
“哦。”随口应下,她还悠闲的晃腿。
康熙坐在她身旁,捏着她的脸颊,笑:“怎的一点都不着急?”
姜照皊看了他一眼,实在没什么可着急的,每天都在被暗算,若是一直着急,她什么事都不用做,干着急就是了。
这么想着,侧眸看向康熙,笑吟吟道:“臣妾这宫里头的奴才,可都是您那出来的,时不时还会有人生小心思。”
她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
立在后头伺候的梁九功一听,脸皮子紧了紧,天可怜见的,那时候她不过是个贵人,派来的奴才等级自然不高,谁知道她后来长进那么快。
万岁爷嘴里说着要她的命,却总是找理由找借口宠着她。
甚至这两年,一直在观察调查,明明多疑的恨不得把人就地处死,却偏偏又舍不得,宠着爱着,满后宫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娘娘恕罪。”梁九功赶紧出来领罚。
姜照皊冲他挥挥手,这才轻笑着道:“人心易变,当有足够筹码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人变心。”
康
熙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翊坤宫好生的肃清一下,往后要更加小心了。”他慈爱的看向仁妃肚子,说不得这也是龙凤胎呢。
梁九功低头应了,想着一定要好生的折腾一番不可。
这里的奴才出自乾清宫,都是皇上跟前伺候过的,也好也不好,毕竟仁妃若是处理,还要看着皇上的面子上。
但凡翊坤宫出事,那打的也是他梁爷爷的脸。
皇上在前朝叱咤风云,他在后宫奴才堆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如今有人敢明摆着犯事,就要承受他的怒火,这么想着,他脸色阴沉下来,姜照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查查吧。”这个时候没有天眼,但也有一个好处,每一次做什么事,那都必须有一个完整的奴才链。
只要任何环节出问题,这剩下的就好查了。
“去上书房告假,就说今年就不去了。”她道。想想又觉得闲着无聊,又说,该布置的课业一并布置了。
白苏领命去了,还未跨出殿门,就见胤祐、胤祚跟两个小炮弹一样,急吼吼的冲了过来。
“母妃~”两个小家伙说着就要往娘娘身上冲,她吓了一跳,赶紧拦:“小主子仔细些。”
冲到她身上要抱抱,是两个孩子最喜欢的游戏。
突然不让玩了,胤祐有些懵,立在那看着自己母妃,就见康熙张开双臂,笑道:“来皇阿玛这里。”
胤祐这才不再迷茫,高高兴兴的和胤祚一起,冲进康熙怀里。
康熙面上沉稳,实则被冲击的差点立不住。
看着他腰部晃了晃,姜照皊就知道,这是有些站不住了,说来也是,她力气那么大,有时候都觉得是不可承受之重。
更别提康熙力气远不及她,也就是有扎马步的技巧,下盘比较稳,这才能好好的。
这么想着,就见胤祐乖巧的在康熙脸颊上亲了一口,甜甜道:“皇阿玛爱你哦。”
胤祚也有样学样,在另外一边脸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的说:“儿臣爱你哦。”
原本不会觉得皇阿玛爱你哦有什么,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怪怪的。
“嗯嗯,皇阿玛爱你们。”康熙试着说爱,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挨个又回亲一遍,亲完又
觉得不对。
“你把朕也带偏了。”他是坚定的严父党,何曾如此亲亲抱抱过。
姜照皊笑的骄矜,在有爱的环境中长大,会更加有爱。
反正她的孩子不一定非得去做帝王,这快快乐乐的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么想着,她便直接说了:“随他们高兴,如何都成。”
只要不会祸害朝纲,就随他们去了。
她佛系的不像话,完全没有其他妃嫔那种盼女成凤望子成龙的心态。
康熙听了无语,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她是个通透不争的,他后来才知道,她只是懒得管。
她不管对什么事情都是,只要不碍她的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要没踩她的线,她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这。”他说了一句,自己又住嘴。
姜照皊显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啾咪一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看着他红了耳根,不由得笑了。
“在孩子面前,且庄重些。”
康熙结结巴巴开口。
就算这么久,他依旧不习惯在孩子面前亲亲抱抱举高高,这会让他非常羞涩。
胤祐和胤祚都看惯了,有时候还会问,母妃为什么不亲皇阿玛。
问题是在旁人面前问的,就连姜照皊都扛不住。
康熙就看着她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孩子面前孟浪,谁知道她没改,现在孩子习以为常,倒不说什么了。
可他还有些不习惯,常人有的内敛含蓄,在她面前尽数不成,就是这么热情又奔放,像极了在草原长大的姑娘。
胤祐看着母妃亲皇阿玛,不高兴了,她鼓了鼓脸颊,凑到母妃跟前,细声细气的求亲亲。
幼儿的脸颊粉嫩嫩,水嘟嘟,亲一下跟果冻似得。
若是自己的孩子,更是加倍好亲。
她连连亲了几口,见胤祚的小眼神望过来,就把她也搂到怀里,啾咪啾咪亲了好几口。
见她亲孩子,康熙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她的唇瓣。
有些怔然:“你近来好似不爱用脂粉了。”
应该说是打从去房山爬山之后,除了节日之类,便一直素着脸。
偏她肤如凝脂,毫无瑕疵,就连眉眼也是极深刻的,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跟旁人细细打扮起来,也不差什么。
“有
时候亲抱孩子,总觉得脂粉沾染上不大好。”
她道。
康熙就笑,她以前妆容精致漂亮,洗尽铅华呈素姿之后,又是另外一番风情。
“成,随你高兴。”反正他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姜照皊将两个孩子搂到怀里,正想好生问问,就听胤祐开始献宝:“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胤祚也跟着一起念。
“宝贝真棒!好厉害。”姜照皊夸赞。
等到两个孩子看不到的时候,和康熙对了个眼神。
才三岁的孩子,这首诗是有些咬嘴的,轻易无人会教这个,只能是旁人教的。
果然就听胤祐奶声奶气的开始学,说是安嫔娘娘正在教五姐姐念诗,见他们过来了,这就也跟着一并教了。
“你念的极好。”康熙夸。
胤祐就高兴的笑出两个小酒窝。
姜照皊赶紧摸了摸胤祚的秃脑门,笑道:“胤祚也念的极好。”
挨个夸了一圈,姜照皊想了想,还是决定择日传召安嫔和端嫔,瞧瞧两个孩子现下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说,要给康熙一个非常好的信念,那就是她会对后宫众人好的。
康熙刚走的功夫,白苏就回来了,说是已经跟上书房告过假,甚至当时就拿着课业回来了。
姜照皊瞧了瞧,是要抄写诗经三遍。
这也太狠了,她歪了歪嘴,想想当初她自己说,尽管把她当做寻常学生,该怎么教就怎么教。
“行了,本宫知道了。”说着看向两小只,两人又手牵着手高高兴兴的走远了。
他们一出门,就是要祸害后宫,他们也不会去谁宫里,就是在外头到处窜,只要能去的地方,尽数都去个遍。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现在已经往神武门溜达了。
“好玩吗?”姜照皊问。
胤祐点头,表示好玩,她整天在外头疯跑,幸好是晒不黑的体质,晒多了,小脸红红的,并不怎么黑。
整个人壮壮的,看着比五公主、六公主高壮不少,有一种大一岁的感觉。
“行了,记得按时辰回来吃饭。”
她交代一句,便看着两小只欢呼一声,直接冲出翊坤宫,又玩去了。
白苏看了一眼,觉得有些愁。
gu903();“这到时候读书怎么办,定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