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他情绪很焦虑,不自觉地把食指放在嘴里,咬指甲。他视线往下,盯着楚辞的衣领,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回去。

其实他说出口就后悔了。把自己的压力不负责任地转移给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并且是在这个少年本身也负担着同样压力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自私。因此脱口而出我不想回去后,他就没了下文,一肚子话憋在心里左冲右突,说不出口。

他知道楚辞在看他。少年的视线如有实质,景木榆低着头,被他直直盯着,只觉得羞愧,慢慢往被子里缩。他鼻尖都快没进被沿里了,听见楚辞的声音:你过来一点,我好抱你。

少年人说得不疾不徐,平静又坦然。景木榆耳朵尖一下就红了,打心眼里觉得强烈的羞愧,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承受能力这么差还需要未成年来安慰,可另一方面他又的确抵挡不住这种安慰的方式。

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顺着楚辞的手臂滚进他怀里,埋成一只鸵鸟,闷闷地说:我打得好烂,我不想回去。

虽然虽然的确是队员内部出了问题,但有些地方,我明明可以处理得更好的。前面都好好的这次出国却打得这么烂,观众他们,他们本来肯定很期待的,结果却打得这么不好。我只有在最后一把状态才好一点,其他时候没得洗,我心态太差了。第三把摩托车无视野盲扎龙脊山把你也带死了,我太急了那时候我真的太急了第一把就没打好,我心里其实很慌越往后枪都压不住了,放跑了人,脑子一片空白

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还好,他还能安慰自己还有希望;但已经结束了,夜深人静,他就止不住回想自己那些愚蠢的操作,越想越自责。

他当然知道这次回国会面对什么。没有鲜花和掌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无尽的嘲讽和辱骂。大赛软脚虾内战幻神背景板之类的字眼在他脑中纷纷划过,这些话其实多年前他已经听过,但好像很快又要再听一遍了。

起码在下一次比赛之前,这种言论会一直存在。虽然够强有人吹有人黑才会有人关注,但不是谁都能受得了从被吹到被黑这个一线之间的落差的观众能将选手捧上神坛,也照样能毫不留情地踩下去。当输了的时候,呼吸都是错的。

景木榆闭上眼睛。他知道洗清前耻只能等下一次比赛机会,如果下一次打得依然不好,他还是只能继续当一个躺平任嘲的角色:我知道我心态有问题,我不该这么想,他无限沮丧地说:但是我忍不住。无论过了多少次,我都忍不住,我总是很关注他们会怎么说我。以前我会想,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就好了再来一次一定能证明我自己的。结果只是一次又一次犯更愚蠢的错误,很多年前我梦里都是闪现躲joy的平a,我现在,真的很怕以后也会回到之前那样,一次又一次闭眼后眼前就是糟糕的画面,真的,很难熬。

你说我爱逃避,景木榆喃喃道,他摸着黑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搭在楚辞掌心里,像握住了光,又像堕入了无边地狱:原谅我,如果你完全知道我以前的感受的话,你会理解我的。你会的。

他知道他现在是在犯罪,他在把自己的情绪强压给另一个人,来让自己好受一点。这当然很自私,他知道楚辞现在心理状况可能没比他好上多少,可他忍不住向楚辞伸出求助的手。景木榆想到以前的事情,又想到现在一塌糊涂的情况,想到RTP队长意气风发的笑脸,还想到中场休息时,少年强忍盛怒的脸。他眼睛里很快噙满了泪,有对自己的责备,也有对少年的愧疚,但他毫无处理的办法,只能说:对不起。

他听见楚辞叹了一口气,少年抱着他,悠悠地问:对不起什么呢?然后又自己回答: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你不要这么包容我,我真的很没有用。

唉,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楚辞从他的掌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双手捧着他的脸,扳起来正视:你觉得你有些地方没打好,出了问题,对不起我?事后又把糟糕的情绪交给我来处理,很不负责?

景木榆说不出话,将脸埋在他的掌心,点了点头。

如果换一个人,如果不是我你

如果换一个人,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不会在这里敲键盘捏鼠标,不会玩sks和98k,不会叫CC016,会上学,考试,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和糟糕的事情要处理,你满意了?楚辞突然就生起气来,怒气堵住了他的心口。他翻身欺到了景木榆身上,制住景木榆手腕推到头顶,俯下身面无表情贴着他的脸和他对视:景木榆!

他几乎没有连名带姓叫过景木榆,这是第一次。

景木榆畏缩着,不敢正视他。

是不是非要我现在把你强/奸/了,你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你才明白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究竟是什么?他捏住景木榆手腕上那块像豌豆似的、突起来的骨头,慢条斯理、又咬牙切齿的:大半夜的,我看你就是找/操,找/干。

他所有的温柔荡然无存,压在景木榆身上,只剩下大开大阖的侵略气息和意图,脸颊与景木榆咫尺之隔,景木榆能清晰地看见他嘴角的寒冷的笑意,眼神是冷透了的:还如果吗?

景木榆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惶惶地摇了摇头。僵持了一会儿,又不安地说:你放开我。

良久,楚辞长叹一口气,松开了他。今晚他叹的气怕是有一年份那么多,楚辞翻身下去,仰躺在景木榆旁边,略带疲惫道:别说对不起,我们是一个团队,要是你失误了就要这么道歉,就要让我换队友的话,那我失误的时候我该给你磕个头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自己哪里有失误,我清楚得很,现在就可以一个个给你数出来。别找锅给自己背了,都有错。

景木榆抱着被子角,蜷缩起来,不说话。楚辞慢慢凑过来,钻进景木榆的被子里,探出头亲吻了他的额头。虔诚的、镇定的、就好像刚刚的暴烈只是个幻觉。

他握住了景木榆的手。

别退缩,别逃避,站起来,走下去。

你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的。

窗外寒风卷过来,摇得窗框一阵作响。

冬天来了。

第86章

坏消息并不止一个。

景木榆刚从回国的飞机上下来,就接到了姜闻音的消息。他打开看了看,又关上了,放下手机,目光有点茫然。

他俩一向习惯蹭在一起走,楚辞站在行李盘旁边一低头,转眼再抬头发现身边景木榆的神色就有点不对了:怎么了?

WTF,景木榆将嘴里嚼碎的薄荷糖吞下去,咽了一下,才慢慢地说:半决赛,输了。

楚辞的动作有一瞬间定住了。景木榆看着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薄荷糖的碎片剐得嗓子眼火辣辣的烧:QU,他又咽了一下口水,干巴巴地说:还是QU,QU打败的W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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