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现在都没弄清楚,你今日遭遇的一切是背主,而不是窥侧殿下。”苏锦瑟失笑,她平日里觉得司棋有想法,没想到此刻这种有点变成了难以沟通的固执。
“不过都是你的借口,你让那些不要脸……”
“那你去过来仪殿吗,拿了杨贵妃的赏赐吗,泄露过东宫的秘密吗?”苏锦瑟冷冷打断她的话。
司棋沉默。
“你若只是惦记殿下,与我而言不过是将你打发出宫,你甚至不会再次见到我。”苏锦瑟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下的人,漆黑色的眼眸在跳动的火把下闪着光,“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司棋像是突然被僵化,整个人扭曲又僵硬地趴在地上,羞愤,不甘,害怕纠结地暴露在她脸上,这句话好似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疼。
“你,你胡说八道,不过是一个上不台面的庶女,贱/人,不/要/脸。”司棋疯了一般要用手去抓苏锦瑟的腿。
张如九上前一把踩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司棋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声。
“你交代完当日在来仪殿说的话,我让人给你一个痛快的。”苏锦瑟起身看着地下面容扭曲的人,那些层层叠叠的伤口因为挣扎而渗出血来,在地面上落在斑驳痕迹。
“我,我说了什么。”司棋放声大笑,声音沙哑尖锐,她停下挣扎的动作,抬起头来,刻薄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只看重翠华那个乡下丫头,去哪都带着那个贱/蹄/子,我能知道什么,不过说你善妒心机深,还未大婚便日日与殿下见面,说你与苏家不睦,大婚那日还有摩擦,说你……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放肆!”张如九面色一冷,脚掌用力,只听到咔嚓一声,她的手指顿时无力地趴在地上。
她恶毒的尖叫着,眼睛死死盯着苏锦瑟,企图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慌张。
可苏锦瑟脸上平静极了,半垂的眸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其实你说什么不重要。”苏锦瑟抬眉浅浅笑了笑,眉眼弯弯,“问心无愧,自然不惧风雨。”
司棋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来见你不过是看在两年情谊上,送你一程而已。”苏锦瑟转身,冷淡说着,“送她走吧。”
“不,不,救命,救……”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不见了。
“娘娘,娘娘救我,我都交代了,我都交代了。”司画一直躲在角落里,此刻突然冲了上来,扯着她的衣角,恐惧大喊着。
小黄门大惊失色,连推带拉,要把这双手扯开,唯恐惊扰了太子妃。
“迟了,迟了,她错了,呜呜呜,她错了,我不想死,呜呜。”司画跌坐在地上,瞪着她,突然奔溃大哭。
苏锦瑟看着明显已经疯了的人,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张中贵,您老行行好,告诉小子,这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啊,这人可怎么处理啊。”张如九被慎思堂的黄门拉住手,苦苦哀求着。
张如九见人走远了,这黄门还不撒手,气得仰到:“你是猪吗,那人什么处理,这个自然也是什么处理,给我滚蛋,耽误事。”
他一把推开小黄门,连赶着追了上去。
苏锦瑟站在大门口,夏日热烈的日光落在她高高耸起的发髻上,那张惊艳的脸在日光下发光,地牢中所有的污秽不堪都随着灼热的日光消散去。
太子妃不走,众人便都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嬷嬷,你说她知道,她的表哥等了她十五年吗,也不知哪找的关系求到我哥面前了。”
身后的王嬷嬷低眉顺眼。
“人可以有向上爬的心,却不能留下作恶的手。”王嬷嬷平静说着,“路歪了,谁也拉不回来。”
苏锦瑟笑,点点头,一路无言地回了安朝殿。还未如殿内,就远远看见,翠华和如意正举着粘杆子站在合欢树下粘蝉,叽叽喳喳围了一堆丫鬟,三五成群,好不热闹。
“围在一起做什么,还不快快散开。”温嬷嬷见太子妃站在门口,立马呵斥着。
苏锦瑟眯着眼,看着合欢树下绚烂的日光笼罩着一群活泼的丫鬟,摇了摇头,笑说着:“让她们闹吧。”
温嬷嬷瞪了她们一眼,点了丰茶和吉祥入屋伺候。
“娘娘实在太宠她们了。”温嬷嬷突然明白了王嬷嬷整日念叨的话。
——娘娘对丫鬟太不像娘娘了。
“因为我给不了她们其他的了。”苏锦瑟张开手盯着屏风上的比翼鸟,漆黑的眼珠微微下垂,冷淡地说着。
温嬷嬷噤声,瞬间明白娘娘的意思。
这些丫鬟未必没有司棋司画的心思,可经此一事谁也不敢冒头,再说了,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日日防贼,殿下就是一块香饽饽,惦记的人只多不少。
娘娘的意思是:殿下她是不会推出去的,所以就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让她们心中的其他欲/望得到满足。
温嬷嬷心中叹息,太子妃总是捧着话本懒洋洋地坐着的,毫无攻击性,温和好说话的样子,可她心里却都是明白的,也拎得清自己的位置。
这样人若是被辜负了,只怕不会再回头。
“娘娘放心,老奴会替娘娘看管好这些丫头的。”温嬷嬷低声说着。
苏锦瑟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清亮无畏,娘娘很少无事时会把视线落在人身上,她笑,却也不是真的在笑。温嬷嬷的脊背突然冒出一层薄汗。
“那就有劳嬷嬷了。”她听到太子妃含笑的声音,心中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一松。
“我之前门带回来四个箱子,都收库了吗?”苏锦瑟更完衣,喝了一杯茶后才问着。
“还未收库,殿下说要等娘娘亲自吩咐再打算,现在正在外库放着呢。”温嬷嬷解释着。
“嗯,晚膳后给我抬上来吧。”苏锦瑟吩咐着,“殿下可说今日什么时候回来。”
“殿下刚刚传话回来说,要和范阁老一起用膳,让娘娘自行用膳。”
苏锦瑟兴致缺缺地点点头。
“那晚上给我上碗甜粥就行。”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夏天到了,也到了减肥的时候了。
“可殿下已经让厨房做了三脆羹,主菜是莲花鸭签和荐鹑子,还准备了西京鹿脯和葱花包,对了娘娘之前让厨房研究了许久八宝四喜丸子也做出来了,殿下让厨房今日也端上来。”
苏锦瑟随着温嬷嬷的报菜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论投喂,殿下是专业的。
“那晚上先不减肥了。”苏锦瑟义正言辞地说着。
第118章身世之谜
一辆马车低调地驶入斐家别院,苏锦瑟被人领着入了一个院子。
作为主人的斐善和倒是躲在屋内不出来,只是伸着脖子,张望着,他焦虑地在屋内踱步,坐在床上的苏季元吃着糖葫芦,歪着脑袋看着不停走动的人。
“你怎么不紧张啊?”斐善和扭头控诉着不动声色的苏伯然。
苏伯然抬起头来,揉了揉额头:“别晃了,晃得我头晕。”
斐善和像是闻到肉味的小狗突然粘了上来,神经兮兮地问着:“我突然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坐好,你若是真的好奇不如派人去看一下。”苏伯然把靠近自己的脸推开,冷静地说着。
“那我不是赶着上去找死吗?”斐善和不高兴地说着。
“那便等着消息吧。”苏伯然波澜不惊地坐着,把再一次粘过来的斐善和推开,“小九的糖葫芦掉床上了。”
斐善和大惊失色:“苏、季、元,跟你说不要再床上吃糖葫芦。”
苏季元捧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一只手捂住掉在床上的糖渍,一手一脸无辜地指着苏伯然,笑眯眯地喊着:“哥,哥……”
“苏伯然,我欠你的,帮你养小孩就算了,你还唆使他在我床上吃东西。”斐善和健步如飞,把小九提溜起来塞到苏伯然怀中,喊人来收拾屋子。
苏伯然和苏季元大眼瞪小眼,苏季元小心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口齿清晰地说着:“吃,吃。”
虽说两人是兄弟,但苏季元来了汴京基本上都是跟着斐善和,虽然天然地亲近苏伯然,但还是不敢太放肆。
“不吃,小九乖,自己吃。”苏伯然温柔地擦了擦他的嘴角。
“你确定没瞒着我,看着我说话,苏言信!骗人是不对的。”斐善和虎着脸,盯着苏伯然看。
苏伯然什么都好,就是不耻撒谎一事,平日里连撒个谎给他打掩护都不会说,简直是古板死了。
“我瞒着你不少事,但是你也没问过我啊,你不问,我不答,自然不算我在骗人。”苏伯然笑说着。
斐善和把这话琢磨一下,发现自己成功被说服了,讪讪说着:“我就问这个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和我说。”
没曾想,苏伯然自然地点点头:“自然是有的,毕竟是涉及我苏家的事情。”
“你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什么秘密都很你说,还给你带小孩,你过分了啊!”斐善和气得仰到,愤愤不平地说着。
“糖糖,吃,不气。”小九半个身子趴过去,把手中添了一半的糖葫芦递过去,一双黑色润亮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斐善和。
斐善和看着鼻尖下的湿漉漉的红色糖葫芦,简直是要被气笑了,点了点懵懂的小九又看了看冷静的苏伯然:“你们兄弟俩这是打算联合气死我是不是。”
苏伯然把小九抱回来,招呼门口的嬷嬷把人抱走,这才扭头看向生气的斐善和:“这事我还不确定,所以我不于你说,而且此事牵扯甚广,我若是要和你说,必定要经过殿下同意。”
斐善和一双耳朵早已立起来,听人这般解释着,这才哼哼唧唧地扭头。
“苏家的事情什么时候和殿下有关了?不对,你觉得不能绕过殿下是因为苏锦瑟还是苏家。”斐善和板着脸敏锐地问出关键。
“苏家。”苏伯然轻声说着。
斐善和倒吸一口冷气,沉思片刻:“那算了,不要和我说了,债多压身。”
苏家可是麻烦事,谁插一脚都是一身骚。
“不过殿下今日怎么没陪她一起来。”斐善和起身,在窗前张望了一下,疑惑地说着。
“崇王殿下和舒王殿下昨日大闹了一场,不小心闹到乐大长公主面前,被大长公主关了起来,官家就让殿下去捞人了,目前脱不开身。”苏伯然无奈地解释着。
官家怕乐大长公主不算什么稀奇事,毕竟乐大长公主是他嫡长姐,先皇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孩,特设府卫一千,公主府极尽奢华,宠爱之盛无人能及,史记,大婚之日甚至因为城门太小,不得不拆了城门才能让婚车游行。
不过大长公主命途多舛,早年丧夫,中年丧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孩儿,放在手心宠爱,体型彪悍,性格泼辣,至今还待字闺中。
官家是怕了这对母女,所以即使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被逮住了,也只敢让太子过去捞人,毕竟大长公主也就对太子有些好脸色。
斐善和啧啧称奇:“殿下大概能杀了他们。”
“不要晃了,让人去院前看着,有事记得叫人。”苏伯然不得不再次打算斐善和的乱晃,提醒着。
被人惦记的两人正沉默地坐着。
对面的邹明恩打量着她,目光锐利直接,带着凌厉杀气,在入夏闷热的天气中,生生激起人的鸡皮疙瘩。
被打量的苏锦瑟柳眉不由一挑,嘴角泛开冷笑:“邹将军千方百计约我出来就是这样看我一眼。”
“你这脾气与你母亲可真不像。”邹明恩失笑,冷峻的眉心微微耸起,化了眉宇间的冷意,多了几分铁血柔情。
苏锦瑟漫不经心地坐着,眉峰一扫,冷淡地警告着:“将军可真会开玩笑,我母亲与你无亲无故,故作熟稔,传了出去,只会两边都落下话柄。”
“母亲仙逝多年,将军可不要往死人身上泼脏水。”苏锦瑟今日画的眉形略长,让原本就深邃精致的五官无端带出一丝锐利,抬眉间的冷淡神情更是加深她的锐气。
气氛陷入沉默,屋外蝉叫尖利,可屋内却是弥漫着死寂。
邹明恩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肆意,盖过了连绵的蝉叫,让这个难捱的气氛瞬间有些无言的尴尬。
“笑什么。”苏锦瑟颇为不高兴地皱眉质问着。
“我说错了,你不像你母亲,倒是像你太奶奶。”邹明恩止住笑,脸上竟然露出颇为高兴的神情,让眼角的那道伤疤在还未消散的笑意中带出一丝狰狞。
苏锦瑟低眸,嘴角微微抿起。
“你今日找我就是要说这些似而非似的话吗?”苏锦瑟嘴角一挑,嘲讽着,琥珀色的眼睛无畏地看着他,冷笑,“我以为将军应该还算个枭雄,是个宁叫我负他人,不叫他人负我的人,不曾想行事如此畏畏缩缩,说话做事还要迂回一二。”
邹明恩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一旦褪去善意的眉眼露出凌厉的煞气,低压的眉眼和那道狰狞的伤口令人望而生畏。
“枭雄?”他笑,笑意冰冷不达眼底,“太子妃说得对,邹某人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不计较对错,负不负自有后人评说。今日找你来不过是感怀故人,想要问你要个东西。”
苏锦瑟抬抬下巴,冷淡而矜贵,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倒要领略下邹将军不问对错的做事风格。”
“我要你母亲留给你的玉佩。”邹明恩直接起来倒是令人招架不住。
苏锦瑟失笑,一字一字,嘲笑着:“凭、什、么。”
“凭这块玉佩只会给你带来灾祸,在我手中却是能保卫一方百姓。”邹明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扒皮抽筋的窒息感迎面而来。
“你说保家卫国就保家卫国,这是我娘亲的遗物,你说要我便给,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苏锦瑟的手落在腰间的玉佩上,玉佩落在她手心,莹润银光即使在热烈的夏日依旧不失色泽。
“我可以用你的身世与你换这块玉佩。”邹明恩的视线落在玉佩上,提出条件。
“我的身世?”苏锦瑟摸着下巴思考着,眼角是似笑非笑的笑意,“右手的东西换左手的东西,将军倒是会打算。”
“你的东西?太子妃都不知道的东西也算你的东西吗?”邹明恩冷笑。
gu903();“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迟早会知道,凭我这张脸,凭我苏家的身份,甚至凭我手中的玉佩,而且我入了汴京就没有一无所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