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不小心摸了猫屁股的苏锦瑟非常深刻地做了自我检讨,神情诚恳,认错态度良好。
“走吧,走吧,都走吧,钱等会结。”苏锦瑟硬着头皮开始赶人。
若是平时歌女们还会扭捏一番,可今日看着门口的煞神,虽然面如美玉气质如松,可刚才扫视她们的目光却令人胆寒,听到苏锦瑟的话皆是直接起身告退。
“啊啊,我的话本。”苏锦瑟眼疾手快拦住那个顺走自己话本的人。
那歌女只觉得捏着话本的手好似要被火点走了,立马扔了话本转身就走,唯恐迟走一步就走不出去了。
原本满屋子的人瞬间就空了,只剩下正中间坐着的苏锦瑟。她仰着头,手中捏着那本打开一半的话本,笑得谄媚,动作殷切地给他倒了一杯酒。
“让人上来收拾一下,要竹笋炒肉和梅花糕还有梅花酒,再上一席席面来。”
张如九也不敢往里看,只是立马拉铃唤人,忙着和人一起收拾。
等他们收拾了雅间重新上了席面,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期间,苏锦瑟被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只顾低着头吃着糕点喝着茶,心不在焉地吃着,像一只小鹌鹑一样蜷缩着。
她对面端坐着品茶的盛宣知,太子殿下一言不发,端着茶,不知喜怒,视线落在苏锦瑟的头顶,好似一把刀悬在她脑袋上。
后面的窗户大开,散着胭脂味,这冷风吹得苏锦瑟心如死灰,不由抖了一下。
“欧阳关门关窗。”盛宣知看着上菜的人都走完了,吩咐着门口装木头的欧阳泛流。
欧阳泛流立马关上门窗,重新送上两盆火盆,也推到门口等着。
随着大门咯吱一声关上,苏锦瑟心中一沉,嘴里的糕点突然食不知味咽在喉咙里,她吓得立马伸手去拿茶杯,结果扑了一个空。
“吃咽住了?”太子的声音在她脑袋上响起。
苏锦瑟的面前多了一盏温热的茶。
茶香袅袅,温度适宜,正好下口。
苏锦瑟艰难地咽了下去,抬起头来,眼角含泪,眼眶微红,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说着:“我错了。”
遇事不决,先道歉。
盛宣知一见她模样,就忍不住想起她每次坑猫之后,永远都是最快认错的人,浑身散发出无辜两字。
他又气又想笑,可不得不板着脸,把手中的茶递了过去:“别噎着了。”
苏锦瑟摸不准他到底生气没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了茶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随意地往嘴里倒了一点茶水,润润嗓子,然后战战兢兢地放下茶杯。
——严肃的殿下好可怕,嘤嘤嘤。
“错哪了?”他背着手,挺直腰杆,居高临下地问着。
苏锦瑟哪里知道自己错哪了,但现在不得不一脸悲壮,一本正经地说着:“都错了!”
盛宣知笑,沉默地看着她,视线落在她脸上:“嗯?继续啊。”
这话可把她问得抓耳挠腮,伸出手来,认真掰着:“把殿下骗来付钱。”
她觑了一眼太子殿下,见他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耽误殿下正事了?”
她见殿下脸上神情不动,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知道自己猜错了,继续扣着下巴想着。
“殿下不喜欢这家店。”
盛宣知半敛着眉眼看着她,依旧看不出喜怒之色。
“找的歌姬模样,殿下不喜欢。”苏锦瑟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着。
盛宣知掀了掀眼皮,眼神波动,被苏锦瑟立马抓住。她立刻来了精神,看着他,赶紧说道:“殿下喜欢什么样子的,太原多大气之人,殿下喜欢江南文弱女子还是汴京艳丽之人,反正迟早要……啊,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苏锦瑟见他面色不对,机智地闭上嘴。
屋内沉静,熏香袅袅,火盆发出噗呲一声的爆裂声,沉默的空间能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之声,热闹的盛景,太平之景。
一直沉默的太子殿下突然长叹一口气,他盯着面前的人,女扮男装的少女青涩眉眼中已有艳丽之色,深邃的轮廓,一双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打人不打脸,日后好想见。”苏锦瑟见他神情不善地弯下腰来,吓得立马拿出话册子挡在自己脸颊上。
太子殿下衣物上总有独特的熏香味,此刻那股气息包围着这张椅子,让她坐立不安。
她能感觉到那双视线正透过话本落在她身上,从头到尾,好似要破开她的皮囊,看到她里面跳动的心脏,眼刀锋利,让她战栗。
紧张的窒息感让苏锦瑟不由闭住呼吸,她好似被人钉在原处等待着审判。
“于你而言,她们不过是胭脂水粉罢了。”
她听到耳边是有人轻声低喃,好似春日破冰的风在耳边回荡,从她的耳廓直冲脑顶,盘桓在耳边,使她头皮发麻。
“殿……殿下说什么……”
“因为我是太子,你祖母跟你说我迟早会三妻四妾,所以怂恿你给我送妾。”
苏锦瑟原本平缓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睁大眼睛,盯着书中的一行字,可却是什么都看不进。
“你当日一定拒绝了,不然那人早就来我那边了。”
苏锦瑟眨眨眼,突然觉得眼酸。
“你当日既然能信誓旦旦拒绝你祖母,为何今日又要设局来试探我。”
她听到隔着一本书的人轻声问道,听不出是安慰还是责备,一颗心好似被人浸泡在盐水中,难受地喘不上起气,只能不停地眨着眼睛。
盛宣知注视着面前的那本书皮。看着那双白皙的手指微微泛白。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入手的冰凉温度让他忍不住攥紧手心。
“人,总是要迈过这一步的。”
苏锦瑟平静的声音隔着话本传来,一些话一旦开了头,剩下的也就不难了。
“我若是能选择,我的良人怎么也轮不上殿下啊。”
他听到里面的人笑说着,手指不由握紧掌心的手。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最后要我这样委屈,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苏锦瑟面无表情的说着,她的视线落在那一行行的字上,那些字落在她眼中却不曾印在她心上。
话本上的故事总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现在落在她身上怎么就怎么困难。
她感觉到太子的气息逐渐散去,那人就这样站在她面前,那张眼睛就落在她身上。
“可我没办法啊。”苏锦瑟死死睁着眼,瞪着面前的那行字,紧紧咬着牙。
——恨不得当初未相逢。
她若是没有抱回那只猫,若是看不见那个叫孟识的人,甚至她若是没有恢复记忆,更甚至,她能管住自己的心,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样难过了。
她只需要离开苏府,然后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平淡地过完一生。
她可以对着苏家老太太信誓旦旦,大放厥词不过是仗着他们对太子不了解,可她看着跟着她回来的倚翠,看着面前模样美丽的女子,不知不觉中陷入惶恐中。
她知道感情禁不起试探,当日马车上的话语试探已经逐步演变成今日的行为试探,她厌恶自己的多疑,可还是做了出来。
太子推门的那一刻她便后悔了,她应该信他的,殿下对她的好,连迟钝的翠华都能感知出来,可她看着盛宣知,看着外面容貌娇媚的姑娘又不由惶恐。
——他好像从未说过喜欢她。
“明明是你骗我的。”盛宣知当时有这么多时间可以跟她表明身份,可他却只字未提,“明明是你先觊觎我美貌的。”她说了一个笑话却又咧不开嘴嘴角来附和自己笑。
她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在说话,她看着那本薄薄的书想要看清与她咫尺距离的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可她没有勇气放下这本书。
“我母后与我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告诉我若是喜欢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慎重,不要让她伤心。情爱与我是选择,与你是命运。”
盛宣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锦瑟感觉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下一分,锋利刀锋逼得她不由颤栗起来。
这一步是她先选择踏出去的,可到头来也是她先还害怕的。
盛宣知感觉手中的手在颤抖,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容她再此刻有一丝退却。
“苏锦瑟,你与我来说同样是命运啊。”盛宣知伏/下/身来,掀开挡在两人中间的那本书,对着那人的唇轻轻印了上去。
——即使你想逃,我也不会放手。
——你是我的,矢志不渝。
苏锦瑟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瞳孔中倒映着出自己的声影,一直藏在眼眶中的泪顺着脸颊倏地一下滑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中。
“别哭,都是我不好。”盛宣知贴着她的唇,伸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
作者有话要说:我,放假第一天,被令人着迷的电视勾引走了,忘记码字了。太堕落了,我忏悔,不过明天,哦,是今天了今天了,还是会更的。
第86章汴京弹劾
苏锦瑟这次回来后发现原本落魄的小院已经被翻修扩充,周边小院外带隔壁的竹林全部都被规整成苏锦瑟院落的一部分。她如今的小院子已经成了苏家第一大院落,甚至超过苏家老太太的鹤柏堂。
她回来第二天,管家就抬来牌匾让她给小院提名,还未进去就被黄门拦在外面,言明七娘子受之有愧,还请祖母把院子收回,如今的小院子已经够住了。
这些黄门都是殿下的人。苏家人嘴皮子都说破了,他们也不见得让步,只好搬着牌匾回去了,只是苏家七娘子的院子比家中长辈还大的消息还是悄咪咪地在苏家传开了。
不过苏锦瑟一向是关门不理世事,对于新进来的那些丫鬟也都没有见过一面,更别说是那些隐秘的流言了。
原来新修的小院被借机送进不少人,个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毕竟七娘子身边只有一个丫鬟翠华,还是粗使出身的,按理她这样的身份,身边应该有大丫鬟四个,后面再是八个二等丫鬟,和十六个小丫鬟。
七娘子如今又是未来太子妃,现在身边伺候的人确实少得很,那些人个个都有着小心思,整日往主院里窜,后来王嬷嬷雷厉风行整治一番后都歇了心思。
只是在七娘子回来第一天,她就带回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倚翠,院中一下热闹起来,不少容貌姣好心思活络的丫鬟瞬间老太太的意思,心思浮动。
王嬷嬷一直冷眼旁观,按捺着不动手,任由她们在院中走动。
只是今日她们午时过后没多久,刚准备再去串门,原本只负责守在七娘子院落前的小黄门突然出动,把最近最为活络的十几个人连同倚翠全都抓了起来,不顾众人劝说直接压上马车,各院得到消息时,人早就不知所踪。
翠华抱着小兔子站在门口张望着:“是嬷嬷动的手吗?”她捏着兔耳朵高兴地说着。这些人表面上翠华姐姐地叫得殷勤,可背地里还不是嫌弃她不是内院出来的人。
她可不喜欢这些不怀好意的人。
王嬷嬷在树下缝着兔子衣服,闻言嗤笑着:“我哪使唤得动这些小黄门。”这些小黄门是太子殿下直接留给苏锦瑟使唤的,除了七娘子谁也使唤不动他们。
七娘子至今未归,想必是之前鹤柏堂的事情传到太子耳中。她缝衣的手一怔,盯着树下的一处圆晕。
——殿下的动作倒是比她想的要果断。
“啊?那是谁啊?”翠华歪着脑袋,睁大眼睛,不解地问着。
王嬷嬷回神,咬断手中线,对着她招了招手,接过她手中的小白兔:“不论如何,不安分的人都走了,这事便算了,姑娘问起便说,若是没问不许多嘴。”
“哦。”翠华坐在矮脚凳上,和小兔子大眼瞪小眼,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声,果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姑娘现在在做什么呢。”翠华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摸着小兔子脑袋,“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这事还真怪不得苏锦瑟,毕竟她一心沉迷美食。她把富贵楼的招牌菜全都吃了一边,煞有其事地点评了几句,最后看向一旁喝酒的盛宣知。
“要回府吗?”盛宣知放下酒杯笑问问。
苏锦瑟捧着肚子,苦恼地摇了摇头:“不想回去,小院子来了好多人,去哪都不方便,再说回去也无聊。”
盛宣知点点头,抬头扫了一眼欧阳泛流,欧阳泛流对张如九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去了门口。
“红酒后劲大,你倒是爱喝酒。”盛宣知一低头就看到苏锦瑟又悄咪咪地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酒,无奈地说着。
苏锦瑟红着脸,一本正经说道:“百事尽除去,唯余酒与诗,我不会作诗那便饮酒好了。”她歪着头,高举手中酒杯,笑眯眯地说着。
若不是眼角微红,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盛宣知温柔的注视着她,迎着日光的浅色眸子好似容纳了旭日光芒,眼波点点似星光,触之能让人深陷进去。
苏锦瑟看着他,不由再一次感叹:殿下真是好看!
“谁与你说百事尽除。”他握住她的手腕,拿下她手中的酒杯,嘴角笑意加深,目光落在她不解的脸上,轻声说道,“你我明明尚未成亲。”
那视线肆无忌惮,落在她反应不及的诧异瞳孔中,温润的眉眼不经意露出一丝邪气。
苏锦瑟突然红了脸,脸颊红云密布,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