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知一直沉默地看着她,明明看不到正脸,可苏锦瑟的模样依旧深深刻在她脑海中。他作为猫时,两人一上一下可依旧觉得极为靠近,可如今他成了人身,可以保护她时,与她一同坐在屋顶上,却好像咫尺天涯,再也触摸不到眼前的少女。
“我们见过吗?”苏锦瑟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顶响起。
盛宣知眼波闪动,答案在他嘴边滚动许久,最后他轻声说道:“不曾。”
“也对,小郎君如此美貌,若是见过了自然是记得住的。”苏锦瑟眯着眼笑说着。
被调戏了的太子殿下也不知是喜还是恼,喜得是苏锦瑟对他还有印象,恼得是这个女人又开始整日不着调。他一张嘴抿得紧紧的,移开视线,呵斥道:“胡言乱语。”
苏锦瑟也不恼,心中也奇怪自己怎么就调戏起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大概是不知为何一见到他心里一直流淌着的疼痛竟然稍微缓解了些。
“是我冒失了,还请黄门恕罪,不知这位黄门贵姓。”苏锦瑟转移话题问着。
身后是良久的沉默。
苏锦瑟疑惑地侧着脸看着一旁的人,眨眨眼。
盛宣知注视着她漆黑的双眼,喉咙动了动,低声说道:“我姓孟,名识……”
“姑娘可以吃饭了。”翠华大咧咧的声音瞬间盖过盛宣知的声音,苏锦瑟只听到一个他的姓就看到小丫鬟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朝院中张望了一会,大惊失色,“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苏锦瑟无奈地出声吸引了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翠华:“我在这。”
“姑娘怎么上了屋顶,多危险啊,我来接姑娘下来。”翠华一见她孤零零的坐在屋顶上,脸色大变,着急说着。
“不是还有一人吗?”苏锦瑟笑说着。
“姑娘说什么呢,这小院就我们三人呢,你可别吓我。”翠华爬在扶梯上害怕地嘀咕着。
苏锦瑟笑容一僵,扭头往身后看去,后面果然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那个孟黄门走了。
她蓦地升起怅然若失之感。
“姑娘走吧,太危险了,而且要起风了,小心生病了。”翠华的脑袋冒了出来,苦兮兮地劝着。
苏锦瑟下了屋顶,出声问道:“今天帮我们搬东西的黄门有一个姓孟的嘛?”
翠华愣愣地听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没问啊,若是姑娘想知道我明日去问问。”
“不用了,算了。”
盛宣知的身影落在小院旁的那一排排竹林上,翠绿的竹林丝毫不受冬天的侵扰依旧郁郁葱葱,物是人非,可竹林依旧茂密如初。作为猫时,竹林高耸好似巨物降落,可如今他却能轻巧地落在竹枝上,不费吹灰之力。
苏锦瑟主仆三人入了屋内,木门咯吱一声关上,昏黄的烛光在门窗上倒映出三个人影。
其乐融融,笑声满堂。
“殿下,长乐侯第五次求见殿下了。”欧阳泛流鬼影一般出现在盛宣知的树下,恭敬问着。
欧阳太监毫不遮掩地带着十五箱东西去给苏锦瑟赔罪,绕过老太太和长乐侯,可不是要引起苏家两位当家人的震动。
“晚膳时间到了,给长乐侯一家人赐膳吧。”太子殿下的视线落在门上投射的一道身影上,面无表情地说着。
苏映照心惊胆战地接过欧阳太监递来的食盒,勉强笑着:“多谢殿下美意,微臣感激涕零。不知殿下可曾用膳,水波阁以备下薄宴,今日又是圆月,赏月畅饮当时痛快之事。”他边说边往欧阳泛流的袖中塞进一张银票。
欧阳泛流哎了一口气,一边接过银票,一边苦着脸说着:“今日毛刺史面见殿下,发生了些龌蹉,殿下正不快的呢。”
“既然这般,那就不叨扰殿下了。”苏映照擦了擦额间冷汗。
“侯爷哪里的话,苏家礼仪世家,忠孝仁义,出来的人个个都是翘楚,殿下也是敬佩之极,明日气消了自然也会同苏家一同畅饮赏月。”
“自然自然。”苏映照点头哈腰地应下。
“太监,殿下唤你呢。”一个小黄门匆匆而来,神情惊恐说着。
欧阳太监一拍手,一脸惶恐:“坏了,殿下正气头上呢,侯爷,那就不多留了,侯爷慢走。”他话刚说完就甩着拂尘往回赶去。
苏映照一天见不到人,只好讪讪地提着篮子去了鹤柏堂,而按理早已远去的欧阳泛流从假山后转了出来,一张脸阴沉沉的,狭长眼角微微下垂,神情阴冷。
鹤柏堂内,老太太盖着长毛毯坐在罗汉床上,听着长乐侯的抱怨,眉心蹙起,越发觉得这个大儿子不可教也。
“慎言,殿下心意如何要我等臣属置喙,不过是太监自己送了一个庶女东西赔罪罢了,苏锦瑟与太子素未谋面,苏家内院之事也轮不到太子插手,不过是借着垡子,如今意图都未露出,慌个什么。”
老太太一番训斥,只把长乐侯说得面红耳赤,尴尬地坐在原处。
“这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我今日让陈嬷嬷去了苏锦瑟的院子,没曾想这院子如今已经有黄门把控,不准她人入内,太子想的是用苏锦瑟做两方博弈的棋子,可苏锦瑟到底是我苏家的女儿,如此一来我们占得先机。”老太太捏着佛珠,慢条斯理地分析着。
“母亲的意思是,拿住锦瑟为我们所有。”长乐侯搓着手,为难道,“我听说她今日顶撞了陈嬷嬷,不知是否与太子达成共识。”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威自怒,“一个庶女,还不是任凭内院拿捏。”
“明日便让苏锦瑟去女学读书,到时候莱嬷嬷亲自把她带过来。”
“这,太明目张胆了些吧。”苏映照惶惶不安。
“苏家惩戒一个庶女,殿下不论管不管,我们都能看出殿下对我们苏家的态度如何,苏锦瑟究其底是一个棋子而已,太子还能为其顶撞苏家吗。”
苏映照看着自家母亲笼罩在烛光下的神情突然打了个寒颤。老太太之手段,即使长乐侯作为她儿子也觉得心惊,他不知一个庶女到底哪里惹得老太太不痛快,自出生起便一直被针对。
“下去吧,这几日你也累坏了,好好歇息。”老太太闭上眼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好声好语地安慰着。
莱嬷嬷送走了长乐侯掀了帘子入内。
“老太太觉得陈嬷嬷说得有几分可信。”今日陈嬷嬷从小院中回来收到惊讶,连比带划地说着苏锦瑟如今容貌大变,娇艳出众,言语间谈及云姨娘,竟言比她生母还要艳丽三分。
“明日太子去边境军查勘,到底可不可信等明日她出来不就知道了。”老太太冷笑。
苏家老太太做姑娘时便一辈子要强,到如今成了苏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人,自然把所有东西都紧紧握在手中,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能被自己看不起的孙女蒙了眼,也不知是不是如今有了靠山才这般嚣张。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我家花落的种田文!《替神仙种地的日子》超级沙雕,好好笑的
宋榴儿于饥肠辘辘时偷了一棵大白菜,还被抓包了。
当天晚上菜园子的神仙主人找来,扬言要帮大白菜报断头之仇。
——除非她答应一年之后去帮他种地。
宋榴儿羞愧又害怕,小鸡啄米式点头。
一年后她按照约定赶去菜园,才发现需要她打理的不只有神仙的菜园子,还有意外受伤失忆的神仙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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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后的微似每天过得很悠闲,但见宋榴儿要管着这么大一片地,甚是辛苦。良心煎熬之中,他开始满三界为宋榴儿寻找种地好帮手。
受仙界通缉万年的魔头来向微似求助:“帮我这一次,他日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微似磕着宋榴儿精心炒制的瓜子儿,含糊问道:“会种地吗?”
魔头:“?”
九天上的清荷仙姬倾慕微似数万年,红着脸来示爱。
微似咽下一口宋榴儿新制的红豆糕,神色真挚地望着她:“会种地吗?”
清荷仙姬微微一笑,有备而来:“会。”
微似满意地点点头,又将宋榴儿提溜过来,邀功道:“看,我又为你寻了个帮手,你瞧瞧地里还缺人吗?”
宋榴儿一愣,看了看左边给白菜捉虫的魔头,又看看右边给土豆浇水的仙君,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才在他充满鼓励的眼神中声如蚊呐道:“缺……缺个挑粪的……”
第42章堂间对峙
苏锦瑟特意穿了件艳丽的衣服,这衣服还是之前老太太假惺惺送来的衣物,款式老旧,模样艳丽,若是穿在寻常人身上只觉得俗不可耐,可这般过时的衣服穿在苏锦瑟身上,即使小脸不施粉黛,依旧娇贵富贵,艳丽无边。
“姑,姑娘,真好看。”翠华痴痴地看着苏锦瑟,傻傻说着,“比云姨娘还好看。”
在翠华眼中云姨娘已经是天人之姿,可苏锦瑟比她还好看几分。大抵是眉眼灵动,带着少年人的活力,而不似云姨娘一般年纪轻轻却早已心如死灰。
王嬷嬷跪坐在苏锦瑟身后,看着铜镜中的少女,嘴角露出怀念的笑容,轻梳着她漆黑如鸦羽的青丝:“姑娘打算今日梳个什么样式,这般艳丽的衣服,若是发髻高耸,佩戴金玉最好不过,昨日太监送来不少首饰都是极好的。”
“嬷嬷看着办吧,我连梳个头发都会打结。”苏锦瑟看着铜镜中温和注视着自己的人,从昨日送来的首饰匣盒间特意挑出一个金丝勾边的金钿,浅笑说着,“给我带上这个。”
“姑娘到底未及笄,梳个简单版的双环结鬟,再配上玉簪与这个金饰最好不过,不失体面也不太过分。”王嬷嬷打量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一旁的翠华咬着手指犹豫说着:“姑娘怎么不涂那个灰扑扑的东西,好端端这样打扮,只怕老太太那边要出事的。”
“姑娘做事还要与你商量吗,越发没大没小。”王嬷嬷瞪着她一眼怒斥着。
翠华怂怂地低下头,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
“无事,与她说清楚了,到时也好随机应变。”苏锦瑟看着王嬷嬷一双手灵巧地穿梭在发丝间,很快就露出发髻的轮廓。
“从今以后我便都是这番打扮,既然我一直退缩不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不主动一些,暴露出自己的优势,让苏家以为可以利用,一旦有了价值,老太太这等重利之人自然不会置我于死地。”苏锦瑟淡淡说着。
翠华咬着唇,害怕说着:“只怕老太太知道姑娘之前欺骗她她的事情会勃然大怒,姑娘又该受罚了。”
苏锦瑟笑了笑,指了指院门口的黄门小声说道:“不是还有他们吗。再说了罚一罚出了气,这事便掀了过去,总归不会出人命的。”
翠华还是畏惧老太太的手段,可有不得不点头,一咬牙大声说道:“若是那个老太婆罚你,我陪你一起。”
“胡言乱语。”
“骂得不错。”
王嬷嬷梳头的手一顿,无奈说着:“姑娘不要惯坏了翠华,我看她整日无法无天都是姑娘太宠着了。”
“哪有,翠华多可爱。”苏锦瑟笑眯眯地说着。
翠华有了苏锦瑟撑腰挺了挺腰杆,可一触及王嬷嬷警告的眼神又怂怂地低下头,玩着手中的玉簪。
苏锦瑟一出门就有两位黄门跟了上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她今日特意踩着时间去鹤柏堂请安,一路上众人看到她无不停下脚步痴痴地看着她。
一袭桃红色长裙,高耸的发髻,鬓间摇曳的发簪,深邃艳丽的五官,白皙透亮的小脸,行走间摇曳生姿,步履轻盈,花飞蝶舞。
这哪是原先气质怯怯懦的七娘子,这通体气派比嫡女六娘子还要来得耀眼夺目。
“七……七妹妹。”后面传来苏锦光犹豫不决的声音。
苏锦瑟漫不经心地回眸看到后面的苏锦光大方笑道:“二姐姐早安,今日怎么这样晚。”
苏锦光站在远处,她今日也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衣服,配着那日去南红店买来的头面,都是时下最时兴的东西,原本还自觉光彩照人。直到看到面前之人穿着过时的衣服,带着简单的头饰,只是这般随意地站着,眉眼含笑,眼波流转,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挪不开眼。
“七妹妹今日怎么这样打扮。”苏锦光盯着苏锦瑟鬓间的金钿,这是汴京最流行的首饰,价格极为安贵,那日只有苏锦彤买了一副,价格已是昂贵可模样还是一般,绝不像今日苏锦瑟头上这个样式精细。
她想起昨日的传闻,那个气势凌然的欧阳太监抬了十五大箱的东西送给苏锦瑟,这东西必然是那里的。
嫉妒,愤怒,不甘像蚂蚁一样爬上苏锦光的心里,一点点撕咬着她的血肉。
为什么又是她,她怎么还不去死。
“不行吗,我看众位姐姐也都是这般打扮,昨日太子送来这般多东西放着也浪费了,为何不戴起来呢。”她故意把太监换成太子,笑脸盈盈,一张脸在微光中越发夺目。
只听到咣当一声,一个仆人端着的水盆掉在地上,砸在他脚上,他却忘记叫唤,只是盯着苏锦瑟看。
苏锦瑟被这个不敬的目光看的眉心蹙起,微微扫了一眼,见他脸颊上有这三道正在结疤的伤痕,好似猫爪留下。
gu903();“太子,太子给的,不是说是欧阳太监给的嘛。”苏锦光连笑都端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