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日晌午孟曦儿被放出来了,好像被侯爷吓得不轻,也不知道侯爷用了什么手段。好像放出来以后被罚去下人房了,估计以后也当不成主子了。”
“去打听打听,孟曦儿被罚去哪了。”
秦沅眸中划过一丝凉意,眯了眯眼,手指缓缓收紧,走之前她还有笔账要清算,谢宴处置算谢宴的,她的自然要单算。
傍晚时分,虽是四月天,但阵阵微风中的寒意也足以令人生畏。石桥边,一整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秦沅下意识拉了拉身上的斗篷,近日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吹不得凉风。
抬头望见桥对面的人影,秦沅眼中泛的凉意,怕是要比这寒风更冷冽几分。
“在这守着,别让人靠近。”秦沅低声跟灵儿交代几句,安排好以后便迈开步子往石桥另一端走过去。
自她十二岁那年她失足落水以后,她便再也没有主动来过水边。
孟曦儿在石桥对面,一眼便瞧见了一身紫衣,默然立在桥头的秦沅,瞬间变了脸色。
孟曦儿眼中再次升起一阵妒意,几日未见,那小蹄子非但没死,容貌倒是更加出彩了几分。
今日,秦沅未施粉黛,身上病弱的气息虽散去不少,但脸色依旧透着几分病态的白,一双湿漉漉的杏眼蕴着几分冷意,面若冰霜,红唇娇艳,脸上的病态平添了几分美感,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孟曦儿看着自己身上下人的旧衣,袖口还缝着补丁,经过几日的磋磨,原本的纤纤玉指也粗糙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娇俏小姐的样子。
两方对比太过明显,孟曦儿死死抿着唇,眼中恨意更甚几分,她如今这个模样都是拜秦沅所赐。
胸腔中浓烈的恨意快要将她吞没。
秦沅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孟曦儿面前,嘴角带笑,语气却令人生寒:“长姐安好?”
谢宴的手腕狠厉,孟曦儿这几日备受折磨,今日晌午才被放出来,被放出来以后就被罚来御湖边做打扫。
见到秦沅,孟曦儿嘴角渗出一抹阴毒的笑意:“真是没有想到,你的命居然这般硬,两次都差一点就死在我手里。”
秦沅眼中寒意增了几分,抬眸冷冷瞥了她一眼,不语。
见秦沅未说话,孟曦儿向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嘴角的笑意更甚了,看着秦沅的目光也越发阴狠。
“啊,我忘了,你失忆了,应该已经忘了你两个月前是怎么摔下阁楼的吧?”
说着,孟曦儿表情夸张,阴恻恻的笑出声:“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发发慈悲,告诉你上一次阁楼上也是我,是我亲手把你从阁楼台阶上推下去的!”
说着,孟曦儿大笑了两声,一点一点逼近秦沅:“想起来了吗?”
秦沅缓缓抬眼,脸上全然没有半分被激怒的样子,她淡淡道:“还有呢,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说吧,趁着还有命,一口气都说完。
闻言,孟曦儿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她缓缓道:“还有你那短命的母亲,也是死在我母亲手上。”
秦沅倏然抬眼,眼中肃杀之色尽显,原来不止孟怜,就连孟怜的亲生母亲都是孟曦儿母女害死的。
没等秦沅说话,孟曦儿接着道:“没想到吧?若不是这一次你运气好被定北侯救了,你以为你还有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秦沅嘴角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本该柔情似水的眸子,如今寒气逼人:“说完了?”
话音刚落,同事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啪——
秦沅挥手,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一个巴掌狠狠落在孟曦儿脸上,用足了力道。
孟曦儿这几日被谢宴折磨得不轻,日日精神恍惚,如今的一副身子怕是比秦沅更孱弱几分,轻轻一推都不一定受得住,更别说秦沅这下足了力道的一巴掌。
只一下,孟曦儿便重重跌坐在地上,脸颊眼见的泛起一个五指印,唇角也渗出血来。
秦沅冷笑:“运气好?”
说着,秦沅从袖口掏出手帕,垂眸,将刚刚打孟曦儿的那只手,慢条斯理的擦了一遍,没放过半点缝隙。
秦沅缓缓垂下眸子,俯视着地上的孟曦儿,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只可惜我后面的运气你怕是没福气见到了。”
闻言,孟曦儿面露惧色,死死抿着唇,不语。
秦沅睫毛忽闪,似笑而非:“怎么样?还有话说吗?”
说着,秦沅再次抬手。
见状,孟曦儿下意识抬手捂住已经红肿的半边脸。
秦沅替她擦了嘴边渗出的血迹,轻嗤:“怕什么?既然说不出了,那剩下的就我来说,你听着,”
秦沅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随手将帕子扔在一边,弯了弯唇:“这一巴掌是替孟怜母女还的,你欠我的是那个。”
说着,秦沅伸出手指,轻点了点湖面。
闻言,孟曦儿脸色惨白,吓得声音发抖:“你......你真的不是孟怜。”
秦沅收回目光:“你说呢”
此时,孟曦儿脸上已全然都是惊恐,偏偏又被秦沅扼住喉咙,说不出话来。
秦沅语气淡漠,令人生寒,轻声问:“害怕吗?”
接着,秦沅看向湖面,勾了勾唇:“这湖你可熟悉?”
孟曦儿顺着秦沅目光,骤然想起那日在桥上推秦沅下湖的画面,再回过头看秦沅,一颦一笑都冷漠得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眼前之人,跟过去那个弱不禁风,仿佛推一把就会散架的人联想到一起。
从前的孟怜,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红着眼眶一副微微诺诺的样子,从不敢多说半个字。
而现在眼前的孟怜,脸上再无半分怯懦之意,孟曦儿惊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眼中写满了绝望和恐惧。
秦沅俯身将孟曦儿扶起来,缓缓走到她身后:“你也死一次试试。”
轻轻用力一推,接着,便传来一阵“扑通”的一声落水声,孟曦儿的惊呼还未出声,便被汹涌的浪花吞没。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瞬间荡起阵阵涟漪,连鱼儿也被冲散。
秦沅静静望着湖面,嘴角划过一抹淡笑。
是死是活就看你的“运气”了。
她这一次,既是为自己报仇也是为孟怜母女报仇,也算是她白白占了孟怜身体以后,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半晌,秦沅缓过神来,收回目光,转身刚要走,余光便瞥到了不远处假山后的一道玄色人影。
秦沅皱了皱眉,语气不善:“没想到侯爷还有偷窥的癖好。”
闻言,谢宴轻笑,大大方方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看着一脸娇矜的秦沅,谢宴一双灿烂的眸子里蕴着些许淡淡的笑意,不禁讽道:“本侯只是没想到,侧妃竟还有两幅面孔呢?”
第41章别扭
既然都被谢宴看到了,秦沅便也不藏着掖着,扯了扯嘴角,直接道:“从前软弱了些,现在想通了,想还回去。”
闻言,谢宴不禁失笑,目光漫不经心划过秦沅:“是吗?本侯怎么不觉得侧妃什么时候软弱过,明明就是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呢。”
秦沅依旧冷着一张脸,淡淡道:“怎么?难道侯爷也想绑了我?”
闻言,谢宴脸色微变,眼中愠色一闪而过,轻嗤一声,懒懒道:“若无本侯给你保驾护航,你以为这个地方会偏僻到这么久没有人来?”
秦沅缓缓抬眼,眼中依旧没有半分温度,福了福身:“妾身谢过侯爷。”
见秦沅阴阳怪气的样子,谢宴气不打一出来,冷嗤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生气归生气,但走远了还不忘让凌风趁着人没死,去把湖里的孟曦儿捞上来。
秦沅轻叹了口气,眼中情绪复杂,远远跟在谢宴身后回了长宁殿。
回到长宁殿以后,灵儿便发现两人气氛不对,且不说谢宴脸色阴得跟前几日下雨的天一样,就是秦沅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小姐可是跟侯爷拌嘴了?”灵儿忍不住问。
秦沅缓缓抬眸,淡声道:“没有。”
灵儿面露不解:“那,侯爷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被秦沅皱着眉头打断:“你总提他做甚?整天把谢宴挂在嘴边,你明日起就去做他的贴身侍女好了。”
灵儿委屈的扁了扁嘴,果断选择闭嘴。也不知道小姐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就发这么大脾气。
趁着天还亮着,灵儿收拾好秦沅随身的东西,等着谢宴回来一同出了宫。
马车上,谢宴沉着脸,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淡漠,目光若有似无落在秦沅身上,几次想要开口,都抿了抿唇没说出来半个字。
而秦沅如今心中也是乱得很,谢宴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秦沅都看在眼里,那块蜜饯更是让她这么久以来的心理建设溃不成军,但她始终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她是有过动摇,可十年前大牢里刺骨的痛就像痛在昨日。
而如今,谢宴日日这般殷勤,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侧妃吗?若是当年,他对待她能有今时今日的半分,她也不至于那般绝望惨死。
到底,是她从未看清过他,还是他原本就是这般薄情,还处处留情不自知?
想到这,秦沅心中泛起一阵苦笑,从前谢宴不也是这般无微不至,甚至连命都豁的出去,才赢得了她的青睐,可最后怎么着了
如今,竟要将从前的招数,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故技重施了吗?
可是谢宴,你怕是想不到,现在在你面前的孟怜,装着的却是昔日秦沅的灵魂,这一次,你的只言片语,怕是再也打动不了我了。
秦沅手指不自觉的缓缓收紧,原本如水般的眸子也不自觉泛起一阵凉意,心中汹涌的情绪快要将她湮没。
谢宴一路上半阖着眼假寐,秦沅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他都尽收眼底,心中的苦涩也更甚了几分。
天黑前,马车停在定北侯门口,秦沅没有看了一眼正合着眼的谢宴,犹豫片刻,没有说话,起身撩开车帘,由灵儿扶着下了马车。
良久,谢宴缓缓睁眼,长舒了口气,也起身拉开车帘下了马车。
见谢宴下车,凌风思索片刻道:“侯爷,老夫人刚刚派了人传话,说让侯爷从宫中回来以后去凝香阁见她。”
谢宴皱了皱眉,半晌才缓缓点了下头,迈开步子往府里走,凌风紧随其后。
没走多远,谢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淡淡道:“你去把库房里前几年陛下赏赐的那颗千年灵芝拿出来,待会杜太医把药送到以后,一起送去侧妃院子里。”
凌风略显惊讶,那株千年灵芝价格不菲,当年就是可遇不可求,如今怕是有银子也很难买到,侧害了小小的伤寒,谢宴就将如此贵重之物送给侧妃,着实是让凌风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但是谢宴吩咐了,他还是点头照办,毕竟主子们的事不是他当下人的该过问的。
谢宴将凌风打发走,独自往凝香阁的方向走,今日长宁长公主因何找他,他心中多半是有些谱的,只是不知这一次又会使出什么招数。
凝香阁内灯火通明,长宁长公主坐在主位上,由于这几日旧疾复发,脸色不是很好,眉目间带了几分病容。
谢宴缓缓走进去,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拜见母亲。”
见谢宴来了,长宁长公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扯出一抹浅笑:“不必多礼,坐吧。”
说完,扭头看向一旁的下人,淡淡道:“给侯爷上茶。”
谢宴垂眸:“多谢母亲。”
长宁长公主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听说侧妃在宫中不慎落水,病了几日,如今可好些了”
“好些了,但侧妃身子弱,落水以后染了风寒,现在正在调养,太医说需要静养一段日子。”
闻言,长宁长公主笑出声来:“瞧你紧张的,我还能吃了她?你放心,她既病着我不会去打扰她养病。没看出来,你对这孟家姑娘倒是挺上心,连你母亲都要防着。”
谢宴缓缓收回目光,淡淡道:“母亲言重了,不过是因为这一次是儿子将侧妃带出去的,却在宫中出了事,儿子理应上心。”
长宁长公主倒是没觉得谢宴此番说辞有什么不妥之处,抿了抿唇接着道:“我听闻再过几日,婉清就要回京了,你们两个的婚约也不宜在继续拖了,年末之前,选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吧。”
闻言,谢宴嘴角划过若有似无的冷笑,他的母亲还真是每次都不让他失望,就知道会是这桩事。
谢宴垂眸,淡淡道;“我不会娶陆婉清,母亲就别费心思了。”
“侧妃都纳了,婉清哪里不好?三年前被你气走,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如今这婚你怎么说都是推不掉的,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长宁长公主语中带着几分怒意,胸口一阵起伏,说完话又干咳了几声。
谢宴不为所动,语气淡漠,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冷意:“母亲但试无妨,看到时下不来台的会是儿子,还是你心心念念的陆婉清。”
说完,谢宴没看长宁长公主的表情,起身躬身道:“若是母亲没有其他事了,儿子就告退了,免得在惹母亲心烦,母亲好好保重身体。”
主坐上,长宁长公主气得脸色发青,手指死死扣着桌角,一连说了好几个“你”,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气得挥手重重扫落了桌上的茶盏。
谢宴淡淡扫了一眼,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盏,嘴角划过一抹淡笑,随即收回目光,走出凝香阁。
门外,凌风办好了谢宴交代的差事以后,就等在凝香阁门口,听见屋里传出的声响,就暗道不妙,果然,没过多久,谢宴就冷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凌风一看就只知道,一定又是谈崩了,多半还是从前那桩事。
前几日在宫里就听说婉清郡主近日要回楚京,今日老夫人急匆匆找来侯爷,多半就是为了这两人十年前就定下的婚约。从前,侯爷守身如玉,倒也有几分借口不与婉清郡主成婚,如今侯爷刚纳了侧妃,婉清郡主便回来了,这桩婚事现在怕是没那么好推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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