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议论中,他又出现了,脸上总是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意,走到哪都牵着那匹白色的小马。身上的衣服也全都变成了夜一般的墨黑,一人一马,一黑一白,无论走到哪里都分外醒目。
那日有几个皇子,偷偷跑进西宫,把他拴在殿外的白马薅掉了几绺毛,当晚就被他按在地上,剃光了头发,又是一顿胖揍。
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孩子,几位皇妃跑到皇帝那里去大哭大闹,以前是白侍君受宠,她们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如今人都死了她们还要忍着不成?
结果此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有人说皇帝到底惦念着与白侍君之间的夫妻之情,不追加封号只是暂时的。还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白侍君知道了皇上的秘辛被杀人灭口。虽然白侍君原本身体抱恙,可病情也不会急转直下,突然就到要命的程度。
那日晚,皇帝心血来潮,突然下令将他诏进寝殿。
几年不见,原本稚嫩的身体已经抽条拔节,一身玄色长袍,包裹着纤细修长的身躯,肤白似雪,退去青涩,眉眼间越来越有白君当初的影子。
方才进殿的瞬间,甚至有种又见白君的错觉。
皇帝望着那双含笑的眼,喉结滚动,伸手召唤他到身边来。
他却停在原地,忽然笑着问了一句,开口的瞬间就把皇帝吓了一跳,声音温和悦耳,跟白君简直如出一辙。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皇帝望着那张阴柔妖冶的面孔,视线一寸都无法移动,仿佛魂魄都被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勾了去,这是什么话,你的名字还是朕亲自取的。
说着,又迫不及待的招招手,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快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他低声笑起来,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苏缘,我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个缘字,从今以后我不叫苏缘,我要改名为苏北凉。白君生前总唤我阿凉,如今就再加一个北字,北凉、漠寒,正好是南巫的东西二都。
皇帝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上,至于他嘴里的话,已经完全被忽略了。无论此刻他说什么,都一律着了魔似的点头默认。
仿佛南巫怀阴族的血统,都有这种与生俱来的致命魔力。
待他走到跟前,皇帝急不可待的扯住他的衣袖,用力往自己怀里拉:你要叫什么父皇都依你,快让父皇好好看看!
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细嫩柔软,仿佛风一吹就会摇摇欲坠,然而皇帝用了七八分力,却愣是没拉动分毫。
他看着有些诧异的皇帝又笑起来,清丽面容在昏黄灯火的映衬下,变得愈发邪魅。
直到那把雪亮的弯刀从背后徐徐探出,皇帝脸上沉浸的神情才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之色。
皇帝一下松开他的衣袖,朝后连连退去,伸手要取出桌下的宝剑,却发觉双手无力,头脑发沉,再一眨眼,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从高处坠落,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
不等他大声呼喊门外的侍卫,锋利冰冷的刀刃便刺进了心窝,那张跟白君无比相似的面容,宛如鬼魅,正凑在他面前。
其实我并不想姓苏,可是没办法,你从我父亲手里夺走的东西,我只能借着这个姓氏再讨回来。放心,等你死后,我也会把你的肉分给你的孩子们尝一尝,相信味道也会不错。
说着手中的弯刀一转,一块心头肉就从肋骨间掉落下来,涌现出的鲜血立刻将明黄的龙袍染成了朱红色。
看着皇帝倒下的尸体,他没有拔出胸口的刀,而是抓起皇帝已经开始僵硬的双手,握在刀柄上,伪造出自尽的模样。
借着桌边的幽幽烛火,找出书写圣旨的卷轴,模仿皇帝的字迹开始起笔。
白侍君之死,寡人难辞其咎,每每午夜梦回,常念起与之琴瑟和鸣,梦醒时分却又怅然若失,窥见窗外残月当空,实乃孤枕难眠。当年寡人承诺侍君,生必同衾死亦同穴,如今侍君已去,寡人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待寡人死后,立即入棺送入帝陵,与白侍君合棺而葬。寡人与白侍君之子苏缘,换名为苏北凉,封凉王,赐居长青殿。低位仅于寡人之下,若非触动皇威,任何人不得对其审问用刑。
他拿起锦盒中的玉玺,粘着皇帝胸口溢出的血,盖在圣旨的右下方。
临走时从皇帝衣服里取出那块心头肉,直接去往膳房的方向。
皇帝自尽而亡,宫里一片兵荒马乱。根本没人注意到所有皇子的膳食中都多了一块酥肉,还有冷宫里一个老嬷嬷养的癞皮狗不见了。
自那之后,他离开皇宫入住凉王府,宫里从此少了一位胆小纯真的七皇子,多了一位阴狠毒辣的凉王。
每次朝堂之上只要有他出现,群臣惶恐,鸦雀无声。无数忠良都死于他的刁难迫害,他的名字和封号也开始在民间恶名远扬。
别人只知道他脾性狠戾,喜怒无常,常年于马为伴,从不食肉,却没人知道他也曾天真善良,也曾渴望过被爱与光芒。
每次入宫路过西宫那面墙时,他都会驻足片刻,望着墙头上那片湛蓝的天,怔怔出神。
白君说只要爬上这堵墙,他们就能离开这,可是等他终于爬上了,他俩却一个都没能走出这座宫殿。
到底要在这堵墙里待到何时?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永远。如果真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就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爬出这堵墙。
白君说过,只要有力量,这世上就再没人能够困住他,他苏北凉的命这辈子只能属于自己。
第37章
最后视线定格在墙外那片湛蓝的天上,视角由仰望一点点转为鸟瞰。随着视野渐渐开阔,偌大的皇城也变成了一个渺小的黑点,原来困住凉王的皇城在万里河山中也不过是方寸之间。
看着慢慢暗下的屏幕,苏北凉不禁叹了口气。
自凉王摄政,死于他迫害下的朝臣不计其数,凡是稍有违抗者,必定躲不过严刑拷问,不畏王权冒死觐见者,更是逃不过满门抄斩。
尤其是他辅佐苏缱即位的第一年,打着肃清朝政的名头,将一干清正廉明的忠贤之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打压致死,甚至株连三代,所有男丁受腐刑贬作奴籍,所有女眷下放军营充作军妓,其中最小的孩子甚至还不满七月。
人人都怨他恨他,却不知他也曾有过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到底应了那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他放下屠刀,当初又有谁放过了他?而被他残害的那些朝臣的后代,会不会又变成下一个凉王
【系统:恭喜宿主!血色记事簿隐藏任务完成!剧情碎片1!剧情完整度75%!积分奖励100!死亡值-35!请您再接再厉!】
一下子降低了那么多死亡值,本应是好事,可是苏北凉却笑不起来。他将翻到最后一页的记事簿合上,想了许久,最终又塞回狗肚子里。看了眼棺材里已经融化开的尸体,将那只狗又扔了回去,合上棺盖。
【系统:您怎么了?】
苏北凉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有些茫然:怪不得凉王从不食肉,刀不离身,马不离侧。还有仅靠双臂爬上宫墙,也跟之后凉王拖着残躯坠墙而死的结局对上了。这些隐藏剧情都是系统编出来的?
如果都是系统编的,他不得不感叹,这个逻辑修补的确实□□无缝,这样回头一看,他之前写的剧情就变得十分莫名其妙。
确实好多关于凉王的谜团都没有解开,好像他的出现,只是一个为了衬托男主强大的工具人。
【系统:如果我说是这个世界自己衍生出的呢?】
苏北凉有些诧异:衍生?这个世界不是由系统控制的吗?它也有自己的意识?
【系统:说不定呢,万物皆有灵,就算这一切只是虚幻的数据,说不定也会出现一个意外。】
苏北凉:不是,你怎么突然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