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恩衍茫然道:“您从甲班走来戊班一趟,就为了说这个?”
秦放居然“嗯”了一声。
闵恩衍受宠若惊到快要仰倒。
他心脏猛然跳动,渐渐有些飘飘然。
秦队长夸他!而且还是夸他字写的好看!
营中兵士将领都是粗人,识字会写字的人极少,写得好的更少,这里面秦放的草书在读书人里,也排得上名号。
因此秦放从不将营卫里旁人的字放在眼里。
而他此刻居然特地跑来夸他字写的好!
闵恩衍心中喜悦无以言表,可秦放一句话,又让他瞬间跌落地狱一般。
秦放一脸惋惜说:“可惜你不愿意来我甲班,算了,我也不强迫你了,我走了。”
闵恩衍僵在原地,秦队长刚说什么,邀请他去甲班,但简玉纱拒绝了???
他呕血三升。
简玉纱是脑子有毛病吗!!!
好好的甲班不待,偏要留在劳什子戊班!
闵恩衍看着秦放远去的背影,真想扑上去把人拖回来,拽着他耳朵大喊:“我要去甲班!!!”
陆宁通见闵恩衍傻愣愣站着,走过来说:“恩衍哥,你看什么呢。”
闵恩衍万分伤感:“你不知道,我错过一个去四司四队甲班的机会。”
陆宁通随口道:“啊,四司的甲班有什么好惦记的?一司一队甲班,你不也不想去吗?”
闵恩衍:“什么???”
陆宁通摸了摸闵恩衍额头,道:“恩衍哥,你病了吗?”
闵恩衍一手扶着陆宁通,一手自掐人中,才没昏倒。
简玉纱究竟都背着他干了什么事儿!
闵恩衍心事重重地开始了训练生活。
然而训练日常也令他意外,原先懒散的戊班,改变风貌,开始勤奋刻苦,虽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有近半数的人认真对待训练,还是令整个戊班焕然一新。
原先班里的前十名,越来越强,甚至连陆宁通都列入其中,勤勉不怠。
闵恩衍怕露馅儿,也可能是怕站到高处之后会摔下来,他竭尽全力跟上进度。
但长时间的懒惰,让他此时此刻十分吃力,一天训练下来,陆宁通越来越精神十足,他却萎靡不振。
偏偏他半点不耐烦都不敢露出来,一连多日,保持着沉默。
因本月训练初期只是着重在腿部力量训练,并未开始真正的团战,闵恩衍勉强跟得上。
闵恩衍好歹熬到训练的最后一天,终于可以回家。
临行前,他审视着熟悉又陌生的戊班兵士们,从起初的自豪虚荣之中,慢慢生出一股怯意。
简玉纱做了很多他做不到的事,她用他的躯壳写了一纸花团锦簇的文章,他往后是不是也能像她一样下笔如有神?
闵恩衍觉得自己可以,这几日他不就没叫人发现端倪吗?
即便这事儿不是他起的开端,可他能维持住,便足够了。
闵恩衍放轻松心情,甩开陆宁通,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他到家的时候,简玉纱并不在家。
武馆开张之日在即,简玉纱去武馆里坐镇,带着瑞秋一起,盯着馆内各项事宜。
邓俭忠正好腾出手,专心训练护院们。
简氏武馆下战书的事情已经传遍城内,各大武馆和一些有兴趣的武士,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幼官舍人营里的勋贵子弟,简氏武馆周围的酒馆茶楼和住宿的地方,已经被人完全抢占,就等着明日简氏武馆开张之日,过来砸场子。
陆宁通和彭行谦有缘分,两人定的同一间茶楼,相邻的两张桌子。
等开张的时候,两人可以同时在高处观看馆内情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睡太晚了,所以今天更的好晚_(:з」∠)_
第四十五章
简氏武馆正式开张。
开馆的第一天,周围的高楼都坐满了人。
有参赛的,有凑热闹的。
项天璟天亮出宫,带着奏折一起到福运楼雅间儿里,临窗批阅。
何绍也穿着便服,他在雅间里禀道:“主子,简氏武馆开门了。”
项天璟低头看奏折,漫不经心道:“情形如何?”
何绍说:“想报名的人很多,不过能组成队的不多,且彭家护院和赵氏武馆抢了先,后面的人大多怯了。”
彭家护院,指的是彭行谦家的下人。
他家护院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壮汉,会拳脚功夫,训练有素,比营中兵士丝毫不差。
赵氏武馆是威国公夫人娘家开设的,虽叫赵氏武馆,背后却由袁家的人主持大局,武馆里日常训练的教练,有威国公旧时麾下猛士。
何绍解释完两家背景,又问项天璟:“主子,属下还携人去报名吗?”
言下之意,简氏武馆的招牌今儿铁定要砸在这两家手里了。
项天璟道:“去,试一试馆内武士身手。若简氏武馆连彭家护院都抵挡不住,你们就撤了吧。”
何绍:“属下遵命。”
何绍出去吩咐十一个锦衣卫侍卫,去武馆报名。
他的名声太响亮,若亲自去,唯恐被人认出,这次挑选的人员,也都是平日里不常见人的侍卫。
简氏武馆门口报名处,由账房先生暂时负责报名事宜。
因有彭、赵两队人马在前,其余武馆武士很有自知之明,都不白费力气凑热闹,坐等看好戏便是。
何绍手下十一人的出现,倒叫人意外,但见这十一个人,身量相等,龙骧虎步,竟比赵氏武馆的人还要强上许多,便引起了旁观者的好奇心。
账房先生见了这十一人,心里也是纳罕,但仍旧气定神闲记录下十一人姓名,并给每个人发放同色挂饰,以便于和前面的两队人马区分。
简氏武馆刚刚开门,竟就惹上了这样厉害的三队人马。
茶楼饭馆,处处有人高声议论:“简氏武馆开张之日,就是关门大吉之时!”
福运楼二楼,陆宁通和彭行谦二人坐的两张桌子,已经并为一张。
倒不是因为二人交好,所以并桌。
彭行谦的朋友们想看热闹,却因晚来没有位置,挤来挤去都坐不下,陆宁通大方,提出并桌并椅,六张长椅拼在一处,人人都有位置坐了。
原先八竿子打不着又有着云泥之别的人,竟然坐在了一处,同桌人也都觉得有些意思。
陆宁通上哪里都吃得开,并不在乎旁人有意藏却藏不住的戏谑眼神,只问彭行谦:“你家护院行不行啊?”
彭行谦睨陆宁通一眼,道:“我家护院领队,可是从我夫人家来的,他原是镇北侯府的定海神针,我夫人在家中受宠,嫁给我之后,这位前辈才到了我家屈居护院一职。”
说起镇北侯府的“定海神针”,有人知道内情,惊呼道:“可是十年前大征的时候,在播州之役中勇擒叛军头子的那位方先生?”
彭行谦淡淡一笑:“正是。”
十年前,在川蜀贵州险要之地发生过叛乱,镇北侯府受命平乱,节制两省兵事,分六路平叛,攻克播州的时候,方先生独闯叛军内部,一举擒拿对方头领,拿下先机。
他在战中有功,本应受赏,却因祖上是读书人,后来才沦落至军户,便想光复门楣,让后代可以读书入仕,狠心放弃军功,只求由军户改为民户。
镇北侯替其完成心愿,方先生便心甘情愿留在了汪家,后来随汪锦媛一同去了彭家。
如今方先生的三个儿子,通过科举顺利入仕,还有一个儿子顺利入了五军都督府,在彭行谦父亲手下任职。
今日攻简氏武馆,有方先生做领头人,彭行谦信心十足。
陆宁通听了方先生来历,越发期待今日的比武,打!打得简氏武馆落花流水!
高兴罢了,他不禁好奇道:“彭行谦,人家武馆做生意,你带你家护院砸什么场子?”
彭行谦冷笑道:“自然是替我夫人出一口恶气。”
若非今日汪锦媛身体抱恙,他恨不得将妻子带来,亲眼瞧瞧简氏武馆如何败在彭家护院手下!
陆宁通一头雾水,道:“简氏武馆和你夫人有什么过节?”
彭行谦忍不住问:“你不识字?”
陆宁通盯着简氏武馆的招牌,恍然大悟,他大叫道:“他娘的,简氏武馆是我嫂子开的!”
彭行谦讥讽道:“你与闵恩衍关系那么好,他没告诉你?武馆的馆长,就是简家从前的护院领队。”
陆宁通:“!”
大水冲了龙王庙!他怎么看起自家人的热闹了!
陆宁通叛变的倒快,他在外很是颇维护简玉纱颜面,他道:“我嫂子原是将门之女,她家护院也不比你家差吧,胜负难说。”
彭行谦忖量片刻,道:“简家的邓俭忠,也的确有些本事。不过也没什么让人瞧得上眼的地方。”
他知道这人很会用围点打援的战术,只不过十一个人的战斗,用不上这一战术,邓俭忠就是天神下凡,也比不过在方先生手下调教过的彭家护院们。
陆宁通哼哼唧唧道:“那可未必!”
二人争论间,彭行谦小厮过来禀道:“爷,袁家三郎带着朋友来了,在楼下没有位置。”
袁烨原本定了位置,但那边太吵,现在又发现,福运楼的位置最好,便来了福运楼,找空位。
现在这时候,哪里还有空位置,福运楼掌柜的亲自跟他赔不是,却也挪不出一张桌子。
彭行谦定的桌子早坐满了人,陆宁通这边勉强还挤得出两个空位,他大方冲彭行谦小厮道:“去把人请上来吧。”
小厮跑腿去请,袁烨与秦放听说有人相邀,还是在二楼栏杆边的位置,不管是谁,他们都承情,便一同去了。
这一相见,怎一个巧字了得。
一桌子的幼官舍人营兵士,纷纷起身向袁烨与秦放二人问好。
甚至其余桌上,也站了七八个二司三司的兵士。
袁烨负手道:“既是休沐的时候在外面,就不必讲究了。”
秦放也冲众人点了点头。
兵士们自觉让出位置,袁烨和秦放都坐在彭行谦身边。
陆宁通:“……”
让桌子的人不是他吗!
这关头,他也懒得计较。
彭行谦等两位队长入座,客气地问袁烨:“袁队长,简氏武馆的战书,是下去赵氏武馆了吗?”
袁烨可不像有闲情逸致凑这种热闹的人。
袁烨遥望简氏武馆门牌,似笑非笑:“是的。闲来无事,过来瞧瞧。”
瞧瞧他的简妹有几成开武馆的本事。
彭行谦原知道袁家和简家的关系,猜想着袁烨是过来“捧场”,却不认同袁烨拿赵氏武馆的名声给简氏武馆做梯子,是件聪明事儿。
交情再好,赔上自家武馆名声,不理智。
两张桌前,因袁烨与秦放的到来,气氛微妙了些许,大家谈论声音,再没有刚才大,都注视着馆内状况。
武馆大院子里,报名的队伍已经全部请入内,那些散户,因凑不足十一个人,只能延期等人数足够了再参与。
从高处往低处看,三十三人,立在院了似一颗颗高大的松柏,气势不凡。
福运楼众人见了第三排的人,都很诧异,这莫非是营卫里摸出来的侍卫?
彭行谦断定道:“绝非普通武士。”
袁烨眼睛毒辣,他低声说:“是锦衣卫。”
举座哗然,随即低下头左右张望,生怕被锦衣卫注意到他们的言论。
陆宁通一口茶差点喷出去,他咳嗽连连,小声道:“不、不可能吧?”
袁烨说:“锦衣卫事侦察、逮捕、审问之职,前两样对脚上功夫要求颇高。夜上房梁的事例都听说过吧?这十一个人步伐轻而稳,整齐划一,任何一个营卫,除非精心挑选符合条件的十一个人出来,否则达不到他们这般水准。”
陆宁通弱声说:“这这也无法说明是是是……万一就是其他营卫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侍卫呢?”
彭行谦白了陆宁通一眼,道:“哪个营卫这么闲?皇城四面城门日日都要巡警,擅自离岗立刻就会被发现。”
陆宁通说:“长陵卫、武功三卫等卫,掌苑囿、陵园,又不在人前行事,即便抽调十一人出来,也没人知道。”
彭行谦凉凉道:“你若去了长陵卫,我就派人盯紧你,随时举报。”
陆宁通瞪眼道:“姓彭的,你就一肚子坏水!”
袁烨一句话打断二人争吵:“你们看他们的手势。”
大家转头看去,他们十一个人的左手五指,都不自觉曲成同样的弧度,似乎握着刀柄。
袁烨继续说:“锦衣卫所佩绣春刀的刀柄,差不多就是他们手里的宽度。”
绣春刀并不是锦衣卫日常行事的时候要佩戴的刀,而是在一些正式场合上才会佩戴。
这十一人既能养成习惯,说明常常佩戴,也就是说,他们经常在御前行走,而非是出去执行任务的那一批侍卫。
像彭家和汪家,没少和锦衣卫打交道,经常出来行事的那一批侍卫,他认识不少。
彭行谦道喃喃:“难怪看着脸生,我竟一个都不认识。”
袁烨亦道:“我也不认识这十一人。”
彭行谦感叹道:“简氏武馆竟惊动他们,怎么会惊动他们?”
袁烨也有些替简玉纱忧心,陆宁通就更担心了。
彭行谦转而笑道:“今日当真是有好戏看了。”
雅间里,座上言论悉数传入。
何绍听力非凡,基本上都听到了。
他简练转述给项天璟。
项天璟眯眼问道:“是谁猜出来的?”
何绍说:“袁烨。”
这个名字,项天璟不陌生。
第四十六章
gu903();项天璟身为皇帝,颇重军事,因此格外关注武将世家里雄才出众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