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晚年凄凉,后事无着,却没想到,临终之际,居然有这么多人为他送终。
够了、够了。
他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下一?刻,吐出了这辈子最后一?口气,放松了心神?。
李必生?摸了摸他的?脉,悲痛地宣布了结果:“叔父去?了!”
话音刚落,程丹若迈过?了门?槛,诧异地看着他。
“夫人,老师是在听到你和谢大人来之后,才安心去?的?。”旁边的?小乔大夫连忙回禀。
程丹若怔了怔:“是吗?”
“是。”李必生?用袖子揩去?眼角的?泪,“叔父最担心的?,便是无人为他送终,丧事凄凉,如今可以放心了。”
程丹若不?由?哑然。
“棺木寿衣可都备下了?”谢玄英问。
李必生?道:“都有。”
“水陆道场怎么说?”
“叔父已经同?悬棺寺的?僧人说好了。”
“灯油纸扎呢?”
“上个月便开始筹备,如今都齐整。”
谢玄英问了许多问题,见李必生?都有所?安排,点点头,看向程丹若:“我为老先生?写铭文,如何?”
她道:“这再好不?过?了。”
古人最想要的?,莫过?于生?时有人养老送终,死后能风光大葬。
他们夫妻既已到此?,丧事一?定办得热热闹闹,大同?府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派人送奠礼。
“丧服在哪儿?”程丹若问。
做都做了,不?如把事情做得漂亮一?点,说到底,当年若非李御医的?话,她父亲未必会同?意她学医。
不?学医,也就没有伺候陈老太太的?机会,更没有以后种种。
为他尽最后一?份心意吧。
也把自己的?名声,刷得更完美一?点。
“我为老先生?服个缌麻。”
老师算半个父亲,她便按照伯叔祖的?辈分,以出嫁女的?身份降一?等,为他服三月的?丧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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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御医的?葬礼,办得极其隆重。
大同?大大小小的?官吏,不?管认识不?认识,都送了礼,或是派人上门?祭奠。听说程丹若为他服丧,自然又夸了她一?番。
连严刑书这样铁面无私的?人,都说她“孝顺恭良”,赞不?绝口。
出殡那天,李必生?以儿子的?礼数,为他捧了灵位。
谢玄英为他写了一?篇墓志铭,着重称赞了他在治疗鼠疫中的?贡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名垂青史了。
葬礼办完,程丹若继续宅家养病。
——她送殡时吹了会儿风,有点小感冒。
感冒可以自愈,她便没有吃药,慢慢调养着,一?直到了除夕。
大年三十,吃火锅。
她自己熬了锅底,辣椒(今年丰收啦)、花椒和牛油的?组合,终于无限靠近她的?记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除此?之外,还有羊肉枸杞锅、鸡汤菌菇锅,以及过?分清雅的?三仙锅。
是的?,三仙不?是三鲜,因为是菊花、梅花和竹叶。
程丹若:清水锅。
总之,富贵人家的?火锅就是这么嚣张,没有四宫格,四个小铜锅摆正中间,周围还能放上满满的?配菜。
还有十几道调料:甜酱、梅子酱、腐乳、神?仙醋、酱油、鲲酱(鱼子酱)、芥辣、豆豉、糟油……
牛羊肥美,锅底鲜辣,只可惜,丧期吃肉还说得过?去?,喝酒是不?行的?。
她喝豆浆解辣。
吃饱喝足,难免困顿。
“困了就睡。”谢玄英道,“别强撑着。”
程丹若靠在枕上:“我睡了,你干什么?”
他道:“陪你。”
“傻话。”身暖胃暖,人便易松弛,程丹若裹着薄毯,听着外头的?笑闹声,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