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母一再地独守空房,在偌大而空荡的豪宅里,也慢慢滋生出绵长的怨气。五六岁的孩子,稍有一点点的失误,得到的只有齐母的冷脸和嘲讽。在她偏激而疯狂的控制欲下,齐妙与齐愿不能有任何放松的娱乐闲暇,家教、礼仪、习题接踵而来,像堆积起来的稻草一样积压在她们的肩膀上。
齐愿和齐妙在这种冗长而枯燥的岁月里,本该生出一点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她们的年龄不过差了三四岁,代沟和偏见都不应存在。但随着齐妙的慢慢长大,她见识到了周围同学的家庭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家庭有多么可笑。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固执地认为,就是齐愿。
如果齐愿是个男孩子,那么她的生活就不会变得这么痛苦和麻木,她们一家都能过得很幸福。齐妙扭曲的心思随着年龄成长慢慢地膨胀。对!都是齐愿的错,她为什么不是个弟弟?
面对齐妙的针对和冷漠,齐愿从不知所措到习以为常。她出席过很多次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在各种场合里学会了如何伪装和隐藏自己的情绪,使得她的外表看上去十分乖巧可爱,如同正常人一样开朗,但内心早就已经被冰雪覆盖,如同寸草不生的荒原。
直到齐思的诞生,齐父才慢慢生出一点作为父亲的自觉。他开始早早地结束加班回到家中,齐母的脸上也慢慢开始有了笑容。破碎了五六年的家庭在一个男婴的黏合下重组,变得“其乐融融”。
三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齐思抢走了齐父齐母太多的目光,他生的非常健康,又长了一张招人喜欢的脸,因此在社交场合中非常受欢迎,也让齐父重新地抬起了头。尽管齐思被溺爱得生活自理能力低下,情商堪忧,并且意不在学习。
齐愿其实有些同情自己的弟弟,但她选择了默不作声地观看局势的进行。齐妙对齐思的故作殷勤,齐父有意把家产传给齐思,她都看在眼里。
她一声不吭地埋头于学习之中,也会偶尔跟着齐家老人们出席一些舞会酒席,安静地过分。
在一次齐家的聚会中,齐父有意向齐承栎——也就是齐愿的爷爷,宣布将会把UQ转交给弟弟齐思。但齐家老人只是面不改色地用拐杖点了点地,沉静地说:“我不同意。”
齐家上下十分惊讶,齐父也脸色一白,难堪地说:“您是什么意思?莫非比起齐思,还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齐承栎虎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在一片沉默中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倒是齐家奶奶笑呵呵地插了一句:“我倒是觉得,小愿也不错呀。”
齐父震惊地瞪大双眼,其他竖着耳朵偷听的齐家人也愣住了。齐愿感受到无数目光如芒在背,她颔首低眉,装作乖顺的模样。
余光中,齐妙的嘴角扭曲了。
“是啊,齐思还太小了。”齐承栎拿起茶盏,悠悠地啜了一口茶,语气沉稳,“小愿年纪刚好,又懂事。”
言下之意,倒是怪罪齐父不懂事了。后者表情变幻莫测,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无地自容地坐在位子上。
“小愿啊,你过来。”齐奶奶笑着招招手,“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齐愿闻言顺从地走上前去,被奶奶拉到身边,摸了摸头,语气充满了怜爱:“小愿啊,这么多年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奶奶全都知道。我和你爷爷啊,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弯了弯眼睛,“我年纪大了,也不懂那些虚的实的。你每回到爷爷家里来,那种实打实的高兴,都不是装出来的。”
“我们都老了,有时候呢,觉得这么大的宅子,空落落的。但你每周都来,风雨无阻,我还记得我上次扭了腰,你还去亲自学了按摩手法,每天放学来给我按摩的。”齐奶奶温声道,“我当时就觉得,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人重视呢?”
齐父和齐母脸色巨变,齐思坐在位子上,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盼。齐妙放在大腿上的手暗暗攥紧,冷冷地瞪着齐愿。
“小愿听话懂事,以我来看,足够了。”齐奶奶说着,给了齐承栎一肘,“老头子,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齐承栎无奈地摇摇头:“你啊,这不是已经把我想说的说完了吗?”他吩咐佣人拿上来一张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协议书放在齐愿的面前。
齐父咻地站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爸,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不合适?”齐承栎反问他,“那你觉得在座的谁有合适?”
齐父面如土色。齐母在一旁颤声说道:“爸,齐愿怎么说,也只是个女孩子……”
齐奶奶皱起眉:“女孩子怎么了?你们怎么越活越迂腐了,当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到现在男女平等,难道都是说出来好听而已的吗?”
旁边也有人说道:“可是……继承家产不是向来都给儿子的吗?”
齐承栎挑眉:“哦?齐家有这样规矩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一时间,整个会场安静了下来。齐愿垂着眼睛笑了笑,在协议上署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回到齐家之后,她永远也难以忘记,她的父亲不仅没有替她高兴,反而愤怒地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你给那两个老人灌了什么迷魂药,但你想从你弟弟手里夺走继承权,休想!”
齐妙也走到她面前,一脸幸灾乐祸:“没想到有的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厉害呀。就是不知道这种做法,能不能服众呢?”
而齐母完全待她如同空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陆昕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酸水浸泡过似的。她环抱齐愿,喉头哽咽道:“你的爷爷……真的对你很好。”
齐愿用力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蹭蹭,低低地说:“好疼。”她的语气又低沉又软糯,听得陆昕更是心疼,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不痛不痛,都过去了。”
第9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和评论的小天使们,因为要申榜的原因所以从第六章开始修改了一下,不嫌弃的小天使可以回头再看一看,整体剧情走向并没有啥变动,不过改成了现在的齐愿依然还没有重拾人性,她会在以后日久生情的互动中慢慢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的!
谢谢大家!(鞠躬)
在齐愿眼中,现在的陆昕秀气的眉完全蹙紧,眼中浮动着难以掩盖的悲伤。
这个人类在为我难过,她缓缓地想。为什么?
很多时候,陆昕的表情传递都非常外露,她心里头高兴或是愤怒,在脸上统统都表现得很明显,压根掩盖不住。偏偏当事人并不知道自己根本藏不住,但齐愿看来,陆昕的一切都十分明晰而且透彻。
因此每当陆昕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双眼满满的都是自己,她就很清楚的意识到:陆昕是喜欢我的。
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不清楚。
她好像从小就没喜欢过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塑造一个美好人生,她强迫自己去做一些根本不喜欢做的事情,结交不喜欢的人,吐露不喜欢的话语。
复生之后,齐愿的情感就更加稀缺。她想要什么便直接去要,哭笑都直接呈现在脸上,仿佛一个率性的、不正常的异类。
她不是不知道,陆昕其实没那么勇敢,她有时也会害怕身上的僵尸一时兴奋咬断自己的胳膊,或者一个不高兴就把墙壁给打穿。
但她什么也没说。她总是包容她的。
她包容齐愿作为一个异类死而复生,她包容齐愿闯下的所有麻烦,她包容齐愿不健全的感情,她包容她的一切。
所以作为回报,齐愿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她。
陆昕踌躇着,心里在思考怎样应付庞大的齐家。她甚至没想过拒绝这一切。齐愿看在眼里,她思绪万千地垂下头,缓缓抱紧了陆昕。
感觉到后背一沉,陆昕愣了愣。她听见埋在她颈间的僵尸,一字一句语气郑重地说道:“……谢谢你。”
得到了这句答复,陆昕轻轻叹了口气,低低地说:“没关系,你不要太难过。”
“嗯。”齐愿蹭了蹭她的脖颈,乖巧地点点头。陆昕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我去切点水果,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等陆昕走进厨房,齐愿又摁耐不住,多动症似的站了起来,迈开长腿左晃晃右看看,好像来观光旅游一样。
等陆昕端着水果拼盘出来,齐愿正蹲在桌子旁边,看着她的手机。
“你在看什么?”她问。
齐愿指指亮起来的屏幕,轻轻地说:“亮了。”
对于僵尸来说,这类活动的电子设备总能引起她们的好奇。电视机是一方面,因为里面有很多动物在讲故事,很有趣。这小小的长方形盒子又是一方面,因为上面突然冒出了很多文字,她暂时还看不懂。
陆昕笑着走了过去,拿起手机随意瞄了一眼,脸色一沉。齐愿蹲在地上仰望她,轻轻地问:“怎么啦?”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刚才发来的短信。
“姨妈:阿昕啊,你这周末啥时候回来啊?这都月底了,你打工的薪水该发了吧。你弟弟还有些什么书啊鞋啊想买的,你记得多带点啊!”
陆昕沉沉地将手机反手一扣,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
齐愿对于陆昕情绪的更迭总是很敏感,她站起来,高而瘦的身影盖住身后的日光,像一座隽秀精致的雕塑。
“是不是坏人?”她漫不经心地挽着袖子,“我帮你打他们。”
虽然这副样子看上去挺令人心动的,但说出的话却令陆昕忍俊不禁,刚才的好情绪一扫而空,她笑出声来。
“嗯,你怎么知道是坏人呀?”她用逗弄小朋友的语气问道。
“因为你不高兴。”齐愿干脆地说。
陆昕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僵尸的心胸这么纤细,也能敏感地发现自己情绪上的变化。
“是我姨妈……她很坏,整天叫我把赚到的钱给她。”陆昕尽量通俗地解释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我就住进她家里,结果她对我并不好,我就干脆搬了出来,住回了我父母的房子。”
“真的很坏。”齐愿蹙起眉,戾气深重地说,“我去打她们。”
陆昕笑了笑,道:“这倒是不用了,我以后不会再理她们的。”
齐愿问道:“她们知道你住在这里吗?”
陆昕一愣:“知道……”
齐愿拍拍她的肩膀,很自信地说:“没关系,她们来,我帮你打跑。”她拿起一块猕猴桃,直接地往陆昕嘴里一递,“吃。”
陆昕哭笑不得,张嘴一口咬住了。
两人缩在沙发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水果拼盘,气氛分外和谐。如果三年前的陆昕坐在这里,看见暗恋对象正坐在自己家里一起吃水果,估计会吓得晕过去,但现在的自己却万分淡定,甚至还准备和暗恋对象的恶势力家庭硬碰硬。
齐愿吃着吃着,又敲开了一枚核桃。
陆昕见状,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之前很喜欢吃核桃吗?”
齐愿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出现几分茫然:“不……”
“可是你拿了好几袋,怎么回事啊?”陆昕看着桌上堆着着的核桃山。齐愿摇摇头,陷入沉思:“不知道,就是想拿!”
陆昕皱起眉,打开搜索引擎搜了“僵尸核桃”这两个关键词,还是搜不出所以然来。
“难道僵尸都要补脑吗?”她猜测道。
齐愿轻松地用两指夹开核桃,把核仁向上抛进自己嘴里,充满愉悦地抿了抿:“好吃!”
陆昕看着她笑道:“吸血和核桃,哪一个好吃?”
“血!”齐愿直截了当地下了判断,又回头看了陆昕一眼,“最好吃。”
第10章
隔天起床时,陆昕被催命似的闹钟吵醒,将自己从暖烘烘的被窝里一点点□□。冬天早起总是很困难,如果不是要去上学,她可以眼睛一闭直到大中午。
齐愿察觉到怀中人类的动静,她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没有一丝倦意。
“去哪里?”
“要上课。”陆昕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全身嘎吱作响。
齐愿拧着细眉,本能地不想放开怀里的温暖源:“不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啦。”陆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倦倦的,“昨天已经请过一整天的假了。”她的脸颊睡得潮红,压出浅浅的几辙印子。眼睛半睁半闭,似乎随时要睡过去了。
齐愿没有办法,把她拉到卫生间。陆昕迷迷糊糊地跟在她身后,似乎清醒了点,站在镜子前挤出一段薄荷牙膏,一边弯下腰拿出脸盆蓄温水。
卫生间很是狭小,容纳两个人已经很勉强,而齐愿直愣愣站在后面,还没有出去的意思。
陆昕一边刷牙,一边看着看着镜子里的齐愿,高高瘦瘦,骨架细直,长手长脚无处安放,颇有些可怜地缩着脊背。灯光是昏黄的,打在她白净的侧脸上,一双眼睫细密纤翘,投下两片圆弧形状的阴影。
“你先粗去吧。”陆昕嘴里含着泡泡,说话难免口齿不清,“太挤了。”
齐愿慢吞吞地应道:“好。”她踩着棉拖鞋走出狭窄浴室,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陆昕刷完牙洗完脸,刚刚推门出来,被伫立在门前的瘦高黑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齐愿,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发呆。
虚惊一场,她拍着胸脯叹道:“你杵在这儿干什么呀?”
齐门神道:“等你出来。”
“你也不用一直跟着我啦。”陆昕笑道,“走,吃早餐去。”
早餐是昨天买的蜂蜜面包和鲜牛奶,陆昕简单地热了一下,匆匆地吃起来。齐愿坐在她对面,长腿在桌底下晃来晃去,一不小心就勾到陆昕的脚踝。陆昕扯了几下没扯出来,便由她去了。
“我要去学校,你……”她蹙起眉头,似乎就这么把齐愿一个人形凶器放在家里并不安全,就好像养了一只随时会拆家的哈士奇一样,单独出门时总要担惊受怕的。
齐愿果然很不悦,她抿起嘴,脸部线条硬硬的。“我也要去。”
在她眼里陆昕仿佛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移动粮仓,可怜兮兮的,得随时随地看好了,不然又被人欺负哭了怎么办?
陆昕有些为难,解释道:“我也想带你一起去……可是你没学生证,进不了校门的。”
不仅如此,恐怕大摇大摆进去还会引起社会新闻——震惊!三天前车祸横死的花季少女突然出现在学校大门,是天意还是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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