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通刑狱之事,需要一颗强大的心,杜思自认为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需要理由、需要勇气,而在经历种种坎坷后,他已熟悉这个犯罪的规则。
任何为自己牟利的途径皆可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李三赵四一案如此,此次霖水县也是这般。
善恶因果,天道轮回,善良的人未必有好下场,而作恶的人却不一定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杜思的步伐不禁加快,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成为那善恶不分的人,尽管会因此受尽苦难,他也要一路走下去。
众人来到高府前,杜思率先进入大门,找到管事。
宋德很快被孙平李顺押上前,一旁的丫鬟下人议论纷纷,管事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很快便想清前因后果,去寻高老爷了。
凭什么抓我?我又没做那杀人放火的事!
宋德大声反驳,脸涨得通红。
杜思冷冷斜了他一眼道,带走!
曹县尉与裘知县得到消息后连忙赶回衙门,公堂之上,丫鬟绿环与宋德站在堂下,绿环被关在牢里已有两天,她形容枯槁,整个人蔫蔫的、打不起来精神。
跪下!
一旁堂役将二人按下去,宋德跪在地上,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很快,高老爷携王氏来到衙门,戚安站在一边,愤恨的望着宋德与绿环。
他让老伴先回去,自己留在衙门接受这一切。
裘知县坐在公案后,端端正正,体格健壮的衙役按部就班,迅速站在公堂两侧,他们手持木棍,带有节奏的敲击地面,口中声声喊道威武。
杜思退到一旁,绿环只是个小丫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没一会儿便吓得瑟瑟发抖,小声哭泣;宋德立即垂下头,不知他是何表情。
许多人站在公堂外议论纷纷,声音大过内里,裘知县眉头微蹙,挥袖一拍惊堂木,这一声犹如晴天惊雷,顿时将所有人震的说不出话。
绿环随着惊堂木跟着一抖,一惊一乍、好不慌乱,宋德顺贴的跪在地上,哪还见得刚才那副模样。
高府丫鬟绿环,前日在你房内寻得戚絮贞的金银首饰,金额达有十贯,杖责五十
裘知县朗声道,他挥一挥衣袖,令签立即落地,随即上前两个堂役,将绿环拖下去。
大人、大人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绿环的哀嚎越来越远,不久,沉木敲打在肉体上的闷声响起,一道道惨叫响彻云霄,回荡在公堂上。
裘知县双眼微眯,望向宋德道,仆役宋德,谋害戚絮贞藏尸河滩,再加蒙骗官差,伪造假证、企图瞒天过海,你可知罪?
宋德蓦然抬首,咬牙道,小人不知犯了什么罪?还望大人告知。
隆化祝知县派来协案的杜大人告你有罪,并持有证据。
小人清清白白,还请大人们拿出证据。宋德行礼道。
哼,就让杜大人来治你。裘知县望了一眼杜思,起身笑脸相迎,杜大人,你熟悉此案案情,就由你来解释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知县大人客气了,杜某算不上什么大官,您能看得起小人、便是小人的福气了。杜思作揖道。
既然知县大人命杜某陈述此案案情,杜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裘知县笑的极为开心,没有说什么。
杜思来到宋德面前,开始叙述案件过程,一旁的小吏精神抖擞,准备提笔写字。
戚安与高府老爷订有一门亲事,原于五月初完婚,戚絮贞四月初被接到高府,四月中旬遇害直到昨日也正是那二十号,尸体才被发现。
公堂外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屏息凝气,听着杜思的话。
戚絮贞极为孝顺,即使入了豪门仍不忘家中父母亲,便以书信与戚安来往,旁人只知,戚絮贞只写了两封信于戚安,不曾想、她实际一直与父亲通信。
杜思顿了顿,示意杜蘅取来证物。
信差与戚安门前的大娘所言不假,戚安确实只收到戚絮贞两封书信,那与戚絮贞一直通信的是为何人?
杜蘅取来一堆信件,杜思从中拿出一封书信,展开示众,小吏也跟着张望,好不配合。
大家请看,此信中写道高府看管森严,不许下人随意出户,可实际上;高府并无信上这般森严,我说的可对,高老爷?杜思抬眸问道。
众人又将目光投放于那人身上,只见高老爷点点头,宋德身体僵硬,呼吸急促。
这是戚絮贞平日写的诗句,由于此人是个左撇子,写字习性与常人所异,且下笔轻,再看这第二封寄给戚安的信,字体偏右,下笔重,这第二封信在交到信差前时便被调包,此外、戚絮贞偷情的信件也是如此,说明这是凶手造的伪证,企图骗过所有人。
杜思缓缓抬眼,黑白分明的瞳仁犹如凝上一层冰霜,无比冷静。
台下一片哗然,小吏惊呆了眼,宋德昂起脸,望着杜思的眼充满讶异。
肃静!裘知县一拍惊堂木沉声道。
公堂恢复寂静,杜思便继续道。
戚絮贞在高府受尽冷落,凶手避过信差、假扮成戚絮贞之父来信,这手算盘打得极妙,殊不知来往信件被别院与戚絮贞常交流的小仆役石头所知,留下一处破绽。
哦?竟有如此之事,为何她的贴身丫鬟绿环不报?裘知县疑惑不已。
这丫鬟懒惰成性,就连房间及香炉也不曾看管,她知戚絮贞平日写信,可能不知戚絮贞只寄了两封信,何况在得了财宝后,即便察觉也不会上报官府,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小丫鬟,此案才会拖延至此、以至于曹县尉受这信件蒙骗!杜思冷冷道。
绿环受了杖刑,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哼。曹明德望了一眼绿环愤愤道,拖延案情,死也不为过!
县丞在一旁听的稀里糊涂,两眼无神,不知已神游何处。
案发当晚,石头见到戚絮贞在屋内写信,子时,戚絮贞两手空空离开高府,此外,还有一男子尾随,后院一个婢女可以作证。
杜思望向宋德,双眼犹如出鞘刀刃,此人不为旁人,正是你宋德。
宋德呆愣许久,才与杜思视线相对。
你诱使戚絮贞出门,路过河滩欲行不轨之事,不想戚絮贞是位贞洁烈女、坚决不从,情急之下,你将她残忍杀害,遂抛尸于河滩,待你匆匆回府后,便立即伪造戚絮贞与情郎的信件丢于院前!
戚安的泪又落了下来,高老爷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德脸涨得通红,大人有证据吗?!
如何没有证据?杜思朗声道,传信差!
宋德面上出现一丝错乱,只见信差走上前说道,各位大人,那第二封信确实由他自称代小姐交给我。
这又能证明什么?小姐就是吩咐我帮她送信!宋德死死狡辩。
为何与你同一屋的仆役说你子时出去、极晚才回来?
我、我
为何你称家父写给自己的书信笔迹与戚安的字几乎一模一样呢?杜思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我父亲与戚安笔迹相像,我又不知道。宋德突然撇过头。
当真如此?
杜思微微一笑,无比狡黠,宋德骤然升起一股不妙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