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一挥的焰鬼头也不回地朝相反的另一边劈开火焰走过去,踏着沉积的木灰,在一片翻飞烧灼的木屑和颜色格格不入的花火中转头离去。火光和炸开的断木阴影在他的脸上交替着光暗,无限城本来就属偏昏暗偏寒冷的那一类,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烧,空气中的温度就会有种错觉般的、破碎支离般地会被烫伤的温柔感。
猗窝座眨了眨眼,幻觉般地想起来上次在蓝色火海里炼狱曾经露出的笑容那说不定是连太阳或是月亮都自惭形秽的笑容,但是再也看不见了。那时他是怎么做的来着?对,好像是在断裂的车厢边和他匆匆道别,将喉间的血腥味吞咽回去,然后去首次面对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那已经像是很远很远之前的事了啊。
他这么想着,却发现火焰尽头的鬼回过头来望他,无声催促着他这么还不跟上去。那是一种又莫名其妙又分外冷淡的表情,火金色的眼睛幽深不见底,几乎看不见高光。鬼怪周围的光并不扎眼,但不知为何,刺得他想闭上眼睛。
猗窝座愣了一下,快步追上去,想用手去拉他。他拉住的鬼被拽得一个踉跄,发生挣脱不开,便沉下脸来加快速度往前走。
撒开。
不要!我们就这么一段了、一起走吧!
哪来这么一段啧,你手松一点别抓这么近,走快一点。
哦但那些孩子,我们不一起走吗?
耽误事。炼狱很快地回答,除了浪费我时间去死,他们没有别的作用。顺便,和感情无关,我也没有恶劣到要孩子陪我去死。
你难道不这么想吗?
338.
他说完,像是想回头看看后面的鬼以求证,但又觉得实在是在浪费时间,便想加快速度往走廊的最前端赶,但后面的那位明显愣了一下,他的力气很大,又拽得他生生停下脚步。
你到底唔?!
落在身后的鬼一把上去勒住他的脖子和嘴,把焰鬼的怒吼压回嗓子里:我觉得这样不对!我们不该这么死掉不对、一起死掉倒是无妨,但是不该这么草率地就死在无惨手上!
?!
我虽然很高兴,对了,我真的很高兴和你走这一段!但是!说不定我们打倒无惨后还有转机呢?!说不定等我们把boss打完了,所有人你,我,社长,都能平平安安回去呢!
他顿了顿,放软了语气:万一这个,才是最优解,才是通关的唯一办法呢?
万一只有这样,我们最终才能活着团聚呢?
如果这都不行,那我们就互相帮助一下呗。猗窝座打着哈哈,换了个轻松一点的语气,总归我们都会去同一个地方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我只是我就是不想死的那么恶心嘛,好歹我们认识三年了,给我个痛快的机会还是可以吧?
他只是畏惧着疼痛而已。他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只是蝴蝶香奈惠在他心里不够分量,他不愿意为她接受那么痛苦的死亡,才这么说罢了。
他心里明明白白地,在一瞬间把这些事情都想清楚了。如果是五分钟前的他,绝对会恼怒得拔刀在这里把他杀掉然后再自行了断吧嗯,不过也得益于他本身的特性,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不如说是冷漠下来了。
死者是无法追溯的,无论如何痛苦或者悲伤都不能挽回逝去的生命。倒不是说他就决定这么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了,而是不再那么一心求死,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如何死得利益最大化,如何在死前把死掉的理由圆回来。就这么匆匆把人头送给无惨了,到时候就算和社长团聚,肯定也是要被骂一场狠的。
好,深呼吸,把最后一点无用的悲戚给抛弃掉吧。
你本就是这般又无辜又无情的怪物啊。
少年沉默着停止了挣扎,把拔出一点的刀重新又推回去。他身后的鬼松开钳制的动作退后几步,而被远远抛在后面的乌鸦终于有可以追赶上的机会,拉长声音嘶吼:炎柱上弦之鬼要去往何处!
我们去无惨那里。炼狱回头回答道,还有多久到顶,多久天亮?
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即将到达顶部!!在头顶上盘旋着的乌鸦大声叫喊,虫柱与继子休整完毕,我去带路!我去带路!完成汇合!
好,我们会继续往那边赶,先压制住他。你去带其他人到一起,做好碰撞准备。
乌鸦应了一声,回身很快地飞离远去,而屋宅走廊再次变换交叠,鬼怪们脚下顺时踏空,衣袍翻飞着向下落去,而在这段通道的最下端,如同肉瘤般凝聚在中央的,被注射了药物的鬼王还在缓慢的恢复期。炼狱眼尖地看见肉瘤里最后被吞没的一片黑色衣角,他在半空中拔刀插入一旁的木制的垂落门框中,一路滑到最底端才堪堪停下。
猗窝座跟着他落下,攀附在另一边的木框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边,轻声说道:珠世小姐好像已经消化完了,现在动手吗?
不划算。到地上一起打最好。炼狱侧耳听了听远处传来机械和木头嘎啦嘎啦摩擦组换的声音,在这里开打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而且你听。无限城已经在上升了。
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从肉瘤中穿刺出锐利的尖刺捅向他,猗窝座拽着他拔刀往上一扔,那刀刃便擦着他们的手臂深深扎进地下城的房屋里。他们隔得太近。躲得还是慢了那么一点,血色氤氲中鬼怪先后抓住断裂的门框固定住身躯。
他们对上那双暗沉沉的眼睛。
第67章结束(完)
339.
其实是没有多痛的,或者说正是因为习惯了痛苦,所以才会觉得再剧烈的伤口也流血得麻木。
被镰刃几乎捅个对穿的鬼怪跪在地上想,他捂着伤口的手已经不再发抖,正准备一鼓作气把刀刃□□,从前面躲闪着跳过来的猗窝座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迅速地直接从镰刃里抽出来,炼狱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就被卡着头栽下去摁在地上,剩下的闷哼和血沫都从喉咙里重新咽下去。
要到顶了!!同样一声血腥的鬼在他耳边大声喊着,屏息!!
炼狱拍了拍他的背,又伸手虚虚一点,火蓝色的烈焰在他们周围围绕成屏障,极大地缓冲了上升的压力。重新刺过来的镰刃伴随着鬼王的怒吼被压在层层坠落的房屋瓦砾和砖块下。剧烈的震荡中炼狱半咽半咳地呕出一口血,来不及擦就被地面撞得眼前一片猩红。
压在他上面的猗窝座情况还要更糟糕些,他的背部收到了一次撞击,怀里还被炼狱顶了一下,肋骨应该断了两三根,直接昏迷了过去。火焰堪堪地快要熄灭,炼狱忍着想要呕吐的眩晕感,艰难地把他身上的岩石碎屑拨开,把猗窝座翻过来平趟,然后把手里断裂的日轮刀扔掉,伸手去摸腰间悬挂的那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