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事情真正发生前,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动。
暗卫截下了一封书信交给桓帝,正是宋疏与接头人的往来交流。其中写到,西昌要求宋疏置桓帝于死地,如若短期内再不动手,便取他母妃性命。
而宋疏,答应了。
之前马车失事和行刺,桓帝早就知道是西昌那边动的手脚,但看在宋疏的份上一律没有追究。他早知道宋疏是西昌派来的奸细,可即便是奸细他也喜欢,只要他对自己有一点点真心不,即便对方根本不爱,他也依旧愿意疼着他宠着他。
这段时间被爱意冲昏了头脑,他甚至忘记了宋疏的身份,如今被这一封秘信重重敲醒,却只觉得心疼。
背负着这些呆在自己身边,他也一定很累罢?倘若他喜欢朕,那必然两面为难,倘若他不喜欢那些缠绵恩爱,会让他恶心吗?
桓帝悲哀地发现,即便在这种时候,他心中所想也只有宋疏的感受。
到底为何不同朕说呢,只要你张张嘴
宋疏这一日瞧见桓帝之时直觉他有点不对劲,狐疑地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便被握住了手,往掌心放了一柄匕首。
嗯?
你要朕的命,朕给你。
匕首没有鞘,锋利的刀锋直指男人的胸口,而宋疏的手被干燥温暖的掌心包裹,没有丝毫停留地往前捅去。
知道你为难,朕来替你动手。
剑锋很快没入心口,鲜血沿着刀锋溢出,宋疏愣愣地看着他洇出深色痕迹的黑金龙袍,手指一颤,赶紧甩了开来。
发的什么疯。
匕首被扔在地上,另一只手不轻不重的给了桓帝一个巴掌,清脆的一声响。宋疏发红的指尖微微颤抖,面色很冷。
云臻
出去。抬手指向门外,他蹙着眉头偏过了头,冷静一会儿再来见我。
桓帝沉默地站了片刻,转身离开了宫殿。
――乖乖冷静去了。
宋把那匕首捡起来,鲜血沾在刀尖上,不深,应该问题不大,不知道狗皇帝今天又是哪根神经抽了。
难道是
他微微一愣,想起来自己敷衍西昌那边的书信。
正要和他说这事儿呢。
宋疏把匕首收好,估算着男人大概有多久会滚回来,不想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桓帝负手站在御花园像模像样地冷静了一刻钟,然后就又兴冲冲地跑回去了。
宝贝,朕想好了,你既然舍不得杀朕,朕就带你
栖月宫静悄悄的,下人尽数倒在地上,而他想见的人不知所踪。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宋疏醒来,发觉自己被困在了一处厢房内,他捏了捏额头,扶着枕头起身,看向眼前的男人冷静道。
本王是为了救你。盛渊坐在案几旁,此刻已然在西昌境内,他也恢复了平日的自称,安插的眼线被擒,你通敌的书信被桓帝发现了。
那又如何。
见他态度淡然,盛渊语气微微一沉,本王知道桓帝疼爱于你。但他是何等残暴之人?眼下只不过一时被你迷了心智,等到哪一日厌倦了,哪还能饶了你的性命?
厌倦?
宋疏眉尾一挑,没心思与他争辩这个,只道:王爷倒是好心,不知我父王那边该如何交代?
王上面前自然由我去应对,你的母妃本王也会替你护好,今后你便再不是西昌的质子,安然做回你的四皇子罢。盛渊顿了顿,目光稍微移开一些,如若你愿意,本王会永远护你周全。
人倒是不坏。宋疏笑了笑。心道起码比那个没有脑子,只想靠威胁儿子搞刺杀的西昌王好多了。
只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王爷此番就不怕给西昌带来灾难么?
说出来对方可能不相信,只要自己留在桓帝身边,西昌便会永远太平。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和桓帝坦白,故意让他误会自己是奸细的原因。
但做这些也只是顺水推舟,再加上看自家小狗偶尔发发疯也怪有趣的,真要问宋疏愿不愿意为西昌赴汤蹈火,那答案必然是否定。
他几乎可以料想,发现自己失踪的桓帝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盛渊沉默片刻,道:无需你操心,你好好活着便可。
大晟朝堂之上,言官慷慨激昂,直言西昌野心勃勃,是大晟太平的隐患,劝谏桓帝不可因一人废国,请愿早日挥军西进,一统中原。
说完便一头往殿上的金銮柱撞,打算以死明志。
与其被陛下五马分尸,倒不如这样死得畅快,高风亮节。
然而一次没撞死。
额头被磕破了,猩红的血液往下淌,撞柱之后身体往后滑落,言官跪坐在柱前,疼得脸色惨白,咬咬牙就要再撞――然而,这次撞到了温凉的手心里,竟然是桓帝。
即便每日上朝,言官却是第一次看清帝王的脸,血色模糊中,那一张是俊美到极致的脸庞,瞳色幽深,骨节分明手指触着他额头上血淋淋的伤口,喜怒不辨。
言官开始剧烈地发抖,不是因为疼,桓帝身上的气场太过骇人,他死都不怕,现在却打心底感到了畏惧,如同见到了地狱爬出的修罗。
爱卿说得不错,为何要寻死?
又低又冷的声音飘在大殿里,更飘进了所有大臣的耳中,朕早就该攻打西昌了,不劳大将军出马,明日朕便亲自披挂上阵,挥师西进。
桓帝垂眸,用指腹重重的去按这人鲜血淋漓的伤口,看着对方痛苦地蜷缩着,颤抖着,却一声不敢吭。
不过爱卿切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你们口中的祸水。
桓帝亲兵攻打西昌,天下百姓陷入惊惶。
然动荡还没散开便已然消弭,短短半月的时间,大晟的兵马一路从中原推进,所到之处西昌兵败如山倒,铁骑踏碎阻拦,不日兵临城下。
西昌王抵抗无果,升旗求和,被桓帝一箭射落,并当场屠戮了三千战俘。鲜血染红护城河,整片土壤都被沃成了深色。
直至一人站在了城楼上。
男子着白衣,眉心一点朱砂,姿容清绝有如天上人。
桓帝身披铠甲,手持利剑,亲自下马迎他出城。
然后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千军万马的注视下,威严无双的帝王单膝下跪:
跟朕回去。桓帝捧起他的手,垂头在手背上烙下一吻,朕的命,大晟的江山,帝王之位只要你跟朕回去――朕都可以给你。
边疆狂沙飞舞,吹乱了桓帝墨黑的发和他雪白的衣袂,他将桓帝拉了起来,抬脚靠近,额头与他轻轻碰在了一起。
什么都不要,除了声音融化在风里,宋疏亲了亲桓帝干燥的薄唇,站在城墙之下、六军之前对他柔软地笑:
陛下来得太慢了,臣一直很想你。
gu903();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