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宋疏沉默片刻,只轻声重复了一遍,就是不能。
黑暗中,江誊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站起了身,那么,随你。
说完,他就提着剑走了。
宋疏抿了抿唇,他的小腿已经开始发麻,膝盖以下逐渐失去了知觉。江誊给他封的穴道只能减缓血液的流速,并不能完全抑制毒素扩散,他必须得想办法把毒血挤出来。
手指从膝盖处施以内力往下按压,然后用力挤压伤口,然而效果一般,麻木之感几乎没有减缓多少,反而愈发地疼。
心脏跳动加快,宋疏额角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正试图催动内力,那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却又出现了。
江誊一言不发地蹲下身,托起他被咬的那条腿,带着薄茧的手指摸索着找到伤口,他低下头,唇瓣附上了宋疏的脚腕。
血液从伤处流进男人口中,湿润温热的唇贴着小腿冰凉的肌肤,吸吮的力道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宋疏看着黑暗里那个模糊的轮廓,默默抓紧了衣衫的布料。
毒血被吐在一旁的枯叶上,江誊反复吸了好几遍,又扯过他的手腕把脉确认脉象平稳,最后才放了开来。
只是这一次再要起身的时候,他的衣摆被人捉在了手心。
宋疏仰着头,月光下能看清一点清润眸光,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像风飘在夜里:江大侠才是真侠义心肠,江湖上传言果然非虚,在下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江誊站了片刻,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从他手中把衣角抽走了。
宋疏也不在乎,余毒让他的头脑还有点发晕,他撑着地向后靠在一根树干上,也不知道江誊又去哪了,会不会再回来。这段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他有些困了,才再次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别睡,我找到一处山洞,跟我走。
宋疏揉了揉眼睛,坐在地上向他伸出了手,男子停顿片刻,把剑鞘伸给了他。
宋疏握住那剑鞘,借力站起来,然后就这样在黑暗里被江誊用剑牵着,去往他所说的山洞。
看不清脚下很容易被绊,宋疏一不小心磕了一下,鼻子撞在男子坚硬的背肌上,有些发酸。对方的步伐顿了顿,手里的剑鞘默默与他缩短了距离,两人的手指贴在了一起,传来不同于兵器的温热触觉。于是脚步变得更加平稳。
这山洞可能是有人住过,里面有一股很小的山泉,有铺着草席的石床,江誊还生了把火,火光映照中雕刻般的侧脸愈发英俊而深邃,眼底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冷然。
宋疏坐在石床上,借着光察看自己的伤口,现在正朝外面渗着鲜红的血液,应该是没问题了。
江誊走过来,扯了一片干净的衣服给他包扎,宋疏打量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和垂下的浓密眼睫,淡淡开口,江大侠对所有人都这样心软么?
不是。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固定住布条,江誊语气比他更平淡,我只对好人心软。
这么说,你觉得我是好人了?
如果你方才是为了救我,而非替那人解围的话。江誊抬眸掠了他一眼,现下我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倘若他再敢来犯,江某必取他性命。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同他不是一伙的。宋疏把腿收了回来,长眉微蹙,你杀他,我会高兴。
江誊眉梢微扬,不置可否。
见他态度不明确,宋疏便又去观察他的神色,于是就瞧见了江誊嘴角还沾着的血渍。手里的帕子方才湿了水,他换了一个干净的角落,轻轻覆上了对方的唇角。
江誊的瞳孔倏然一凝,立刻向后退了一退,然而血迹已经被拭去了,宋疏把帕子扔到一边,转而打量起他腰间挂着的精巧玉雕。
这个是什么?
与你无关。
江誊说是这样说,但竟然一动未动,而是任由宋疏从他腰间把玉雕取下来仔细打量,然后又亲手挂回去。期间他的目光一直沉沉地落在宋疏脸上,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师父给的信物,辟邪用的,并无特殊含义。见他实在是感兴趣,江誊才解释了一句。
造型很别致,我从未见过。宋疏也点到即止,然后换了个话题,听说冲云门的裴掌门很看重你,如此看来应该不假?
江某自幼丧失双亲,师父一直待我亲如生子。
哦。
他应完这声便安静了下来,反倒是江誊觉得奇怪,为何问及我的师父?
好奇。宋疏淡淡一笑,抬眸望向对方,江大侠的一切,我都很好奇。
江誊眸光微闪,沉下脸色盯着他不语。
江大侠先前为何如此排斥我?那日听墙角只是偶然,并非故意而为。
落水呢?
不如你先告诉我。江誊道,接近我是什么原因?
想结识大名鼎鼎的江誊大侠不是人之常情么,我以为你该习惯了?
恐怕事实未必这样简单。
江大侠,人太聪明往往不好。
宋疏撑着石床贴近他几分,仰着脸从低处对上男子的视线,眸光流转,薄唇轻轻开合,若我说,我同那陆小姐一样,也喜欢江大侠呢?
江誊一愣,鹰隼般的眸紧紧攫住眼前之人。
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宋疏退了回去,盘膝端坐在了石床中央。
半晌之后,他听到江誊微沉的嗓音,我不喜欢男子。
这么说你有倾慕的女子?
未曾。
宋疏勾了勾唇角,然后两人皆不再开口。
打坐对于习武之人是家常便饭,无论是悲伤或是兴奋,又或者心浮气躁,打坐练功都是平息情绪最简单的方式。
等到真气在体内运转两个周天,江誊忽然感觉肩头一重,鼻息间传来了一阵清冷的淡香,格外的好闻。
缓缓睁开双眼,他侧眸看向偎在自己身上那人,宋疏呼吸平稳绵长,浓密的眼睫犹如蝶翅般安静垂着,显然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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