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景生。
他隔着厅里的柱子注意了这边好一会儿了,短短时间就喝了三杯酒,全都是一口闷,封大哥他......心里原来这么难过的么。
封迎凯转身:......景生?
眼神恍惚一瞬,他往后退了退:抱歉,我先自己呆一会儿。
柳景生攥了攥拳:我知道,我只是......你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其实心里还有一句话想问:如果不是忽然发现大哥是当初定亲的对象,你是不是其实也有机会喜欢上我?
真的,他感觉得到。
当然......也许......也许不排除是错觉吧!
宴会厅里到处是交谈的人群,即使都很有素质的没有大吵大闹,但因为人数不少的缘故,喧闹的气氛就起来了。
然而再喧闹,落地窗边封迎凯和柳景生想对而立的空间,却是几乎死寂。
封迎凯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景生,对不起。
除了这句,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柳景生人很好,如果结婚的话,也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对象,可是再好也不是心里那一个。
柳景生脊背一僵,脸上却扬起笑。
那笑很硬,没有什么活泛气,但他本人极清秀,书卷气更是十足,便也相当好看:封大哥,是我要说对不起才对,我......我们之间明明只是合约,是我......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垂着眼睑,怯的很也伤的很。
但是话说完了,勇气倒灌进了四肢百骸,抬眼看着封迎凯:我放下了,强扭的瓜不甜,封大哥,你也放下吧,合约还是作数,嗯......你看着办吧,反正柳家也没少了好处,需我出场的就招呼一声。
就这一句话,再多,却是无话可说。
柳景生眼尾到太阳穴那一块儿像电流蹿过似的酸麻极了,强忍着转身走了。
走出两步又回头,眼眶湿漉漉的显见是快哭了,却是毫不迟疑的将封迎凯手里的空杯子夺走,难得的强势:最后一次,以后咱们就没关系啦!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离开了。
封迎凯看着柳景生离开的背影,捏了捏眉心。
晚上,宴会结束后,纪廷森和秦镇都留宿在柳家。
纪廷森还知道,封迎凯似乎有事,离开了。
这是个好机会,他正好找景生谈一谈。
才出了门,却被柳家的管家叫住,说是柳老爷子请他去一趟。
纪廷森想也知道柳爷爷叫他什么事。
今天闻人非和顾昭都来了,两个人大概是想替他撑面子,一口一个纪哥的,生怕人不知道他是被尊着敬着的那一个。
一个是闻人家即将掌权的,一个是顾家的家主,再加上秦镇,整个京市的顶级豪门掌权人似乎都和他关系匪浅。
如此,柳爷爷估计是吓到了,当然,更多大概是惊喜和雄心勃勃。
这种情况下,纪廷森知道自己即使说是巧合,估计柳爷爷也不信。
叫他的目的,大概是教育或者让他承诺些什么。
只是答案早已经在心里,谈再多也不过是空谈而已,还是想让老人家火-热的心冷一冷再说吧。
看管家殷勤的等着,他摆摆手:爷爷累了一天了,让他老人家早点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管家下意识一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走出两步反应过来:不对啊,他是被老太爷吩咐请大少爷过去的,怎么听大少爷的意思,倒是将老爷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偏偏还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真是奇了怪了!
想追上去,迟疑的这几秒大少爷已经走远,看那方向像是去找小少爷去了。
得了,先复命去吧。
纪廷森这里,敲门之后几秒,门开了。
门里面,穿着奶白色睡衣的柳景生鼻头红着,眼圈儿也是,之前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柳景生尽量让声音正常一些,还伪装出几分疑惑:大哥,有事吗?
纪廷森摸了摸他的脑袋:聊聊?
很简单的两个字,但太过于顺其自然,再加上那双琥珀眸似乎洞悉着太多东西,又带着疼惜和包容,却是让强自克制的柳景生一下子就抑制不住了。
嘴唇因为酸意颤抖了两下,幅度小到很难被发觉,可说话的时候就暴露了,带着哭腔:大哥,我难受......
第78章失意青年
柳景生:大哥,我难受。
这句话听的纪廷森心头微颤,哪怕柳景生连缘由都没有说,和缓的回了句:我知道。
不是敷衍,不是安慰,自然而然的抬臂揽过眼前青年的肩颈,带着人往房间里走。
柳家人多眼杂,内里也不太平,纪廷森不想让旁人看见了再如何。
人心幽微,波澜能免则免。
肩膀上骤然增加的分量其实并不多重,但柳景生还是禁不住周身肌肉都是一缩。
这种不自然是难免的。
兄弟两个打从最开始见面,就对对方有赞许之意,后来认了亲,更是近了一层。
但到底是成年人,一见如故是有,觉短短时间内就亲密无间,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现在,亲近在往亲密的地方走。
柳景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纪廷森,就是抬眸一掠,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但到底看清了哥哥眼底的平和和宽纵。
那是一种几乎不能用尺度来衡量的安稳静谧,不难感觉到里面是一片坦途,想怎么打滚撒赖都可以。
原来有哥哥是这个样子的。
亲哥哥!
和要在爷爷面前乖顺不一样,在父母面前听话也不一样。
就是,好像什么都可以,怎么样都行......
生疏又本能的感受着,绷直的肩膀不自觉的就松垂了下来,脑袋也顺着自己遭受打击的心态耷拉着,露出的脖颈上细小的绒毛在灯光下泛着浅色,低而弱的问:哥,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今天本来是哥哥回归柳家的大好日子,他却......
可是,为哥哥高兴是真的,自己的难过也是真的。
过去的二十年,爷爷的心在堂哥身上,爸妈惦记着丢失的哥哥,所有人对他的要求或者期望都是要安稳,要懂事。
可他......只是想偶尔不那么规矩。
纪廷森偏头,垂眸:不是,不是不懂事,是太笨。
带着几分潮意的睫毛一抖,柳景生看向纪廷森,诧异中有几分控诉。
懵而小声的补充:我跳过级,不止一次。
不是炫耀,是自发自动的维护自己在哥哥心里的印象。
笨?
那不行!
纪廷森笑了下,将柳景生安置在沙发上坐了,又返身回去关好门,坐在了柳景生的斜对面。
两个人距离很近,几乎膝高碰着膝盖,解释:我说的笨,不是脑力,是心。
心?
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下,柳景生没说话。
纪廷森继续道:听话、懂事,让其他人看着满意和高兴,一定是好事?
脊背挺直了些,柳景生迟疑:可是......
可是什么?
谁不想任性随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然而爷爷老了,过去父母已经......
总是,他不能是火上浇油的那一个。
gu903();这种认知,在无意中看到母亲偷偷抹眼泪,在被叮嘱过无数遍你要好好的,就已经深深的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