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太后不知摔碎了多少瓷瓶和珍稀罕见的玩意儿,痛骂的声音都弱下来,最终化为无声的哭诉,站在窗棂前对外喊着,“哀家要见皇帝!你们这群狗奴才,哀家要见皇帝!”
血滴子听得耳朵都有些磨出茧子来,彼此对视一眼,叹口气的充耳不闻,这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也总是轮到他们这群苦命的血滴子来做。
像是夏遵,身为皇帝心腹,只需要守护在皇帝身侧,哪里会有这些苦楚。
“太后,您喝口茶,润润喉吧。”嬷嬷端来西湖龙井,太后却一巴掌给拍到地上,茶水四溅,茶盏也四分五裂。
太后怒目圆睁的看着她,道,“哀家哪里还有心喝茶!去派人,给陈府送信,既然皇帝不孝,哀家便让宰辅出面,让他退位!这天下,就还是在哀家的掌控中……”
这等疯言疯语,吓得宫婢们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会因听到这两句而丧命。
嬷嬷看着她们可怜,指着地上的碎片,道,“没有眼力的东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儿将东西收拾了,就退下?”
宫婢们感恩戴德的,顾不得手掌被碎片扎出血痕来,匆匆离开。
嬷嬷跪在
太后面前,低声道,“太后娘娘,这些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陛下仁心宽厚,佛堂里的吃穿用度是没有削减的,内务府狗仗人势的奴才们还是按照规矩送来银屑炭和茶叶,胭脂水粉,润肌膏。御膳房送来的吃食,也一如既往,并没有少,也并没有奴才们敢从中克扣,可见陛下心中对您是有着情的。”
“这天下,总归还是陛下的。太后娘娘本该是在后宫中,备受尊荣的,可如今怎就也想着要掌权呢?”
“嬷嬷是随着太后自小长起来的,是最懂您的心思。您不过是想要风光些,可天子的威仪,哪里是咱们能够撼动?”嬷嬷说着这些,太后愣愣的看着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似乎又有些迷茫。
自嫁给先帝,到后宫做皇后,做太后,转瞬即逝的光阴竟不知道过去几十年。
她看着庭院里面的几棵树,从树苗长成如今这般模样,她看着身边伺候着的宫婢换了一拨又一拨,都是年轻貌美,生机勃勃,可是铜镜里面的自己却日渐苍老,衰败,哪怕是用了再多的润肌膏,也无力更改。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心便出现变化,她想着手
中能够握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不想只是听着宫婢们嘴上说着太后千岁,她想真的能够抓得住些千岁的东西,例如权利。
“陛下是您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来的。您该疼爱才是……嬷嬷看着您一步步走歪路到如今,实在是不能继续错下去。否则陛下的心寒了,这佛堂便是会更冷……”
“太后娘娘难道想要看着晚年时,身边并没有人照顾没有人伺候着左右么?”嬷嬷说罢,长久的跪在地上,磕头不敢抬起来。
太后望着铜镜里面,鬓间就算是拔,都拔不干净的白发。
“你为何不早些跟哀家说这些话,事到如今,又能如何……”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只有头破血流,知道此番是死路时,才会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