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一艘破船的船头。
王汉城手持烟杆,在船头木板敲了几下,把烟灰抖落,又深深抽了一口烟气。
刘助理正拿笔记本记录他的话,以便季总观看。
他边记边问:最后那少年怎么样了?
王汉城不答,睇向刘助理身边的季应闲,浑浊眼珠微微眯起,似乎这样能方便聚焦,看清那个俊美的青年。
刘助理察觉他的视线,说:这是我老板,就是他委托人来找您。
他?
是的,您对当年有印象的事,都可以告诉他,他也很想从您这里找一点线索。
王汉城眼疾这几年愈发严重,时好时坏,天气炎热时,更严重。
他看那高挑的身影,几乎瞧不清脸,只有隐约面目轮廓。
季应闲嗯了声,说:你离开那间地下宿舍,后来哪?
后来?
是,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那个人大概一米八的个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嗓音很温润,没有滨城口音。
王汉城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撞见那小孩,吓得魂都没了,哪能注意有没有别人。
季应闲脸色微变,唇角压直。
麻烦你再仔细想想,那个人对我很重要,他是
他嗓音有些暗哑,不知是天热,或是太疲倦,眼白攀满血丝。
他是我救命恩人,我想找到他,我想
想怎么样,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汉城吸了几口烟,又咳嗽起来,他咳完后,把烟灰抖落,说:我跑出去后,心惊胆战过了半宿,第二天大清晨又觉得不对劲,赶紧去报警,接着返回石化工厂。
冬季天亮得晚。
他回到那栋宿舍楼时,天仍黑着,周围悄无声息,仅仅只有脚下踩碎冰块的裂响声。
这次他不敢提前进去,直至警车的鸣笛声从山下传来,他才松了口气,随后跟从几名警察前去宿舍楼。
他们在地下一层某个房间,没到那房间,就嗅到浓烈的血腥味,顺着气味,他们找到那名少年。
对方已经昏迷,伤痕累累躺在血泊中,而他身边,同样躺着两三个成年人,身上有很重的撕咬痕迹,少年口中也有明显的人体纤维组织。
很显然,那三人是被他活生生咬得痛晕过去。
至于他为什么被锁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咬伤三人,这些谜团,需要等四人救治醒来,再盘问。
警方来时,提前知会救护车,四人相继被救护车带走治疗。
很久很久之后,王汉城从新闻中得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宿舍那人,是滨城首富季家的少爷。
生意往来不顺,有人仇视季家,暗中买通不法分子,绑架季家唯一的继承人。
明面上要高额赎金,与警方多次周旋,实际上,根本没想让那小孩活着离开,关在远离人烟的废弃工厂,整整虐待了半个月。
王汉城听完前因后果,想起瘦骨嶙峋的少年,不得不叹一句话。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怪,是人心。
你真的没见过别的人?
王汉城听那青年问。
这青年身形高大,很高,顶着烈日,擦了把汗,又不甘心的问:一点印象也没有么?
王汉城一顿,再摇了摇头。
见状,季应闲陷入沉默。
在他记忆中,那间宿舍该有五个人,可最终得救的只有四个。
第五个人,神秘失踪。
而这个失踪的人,是他寻找多年,也想找到的人。
王汉城视力不行,看不到季应闲的表情,只能从对方的语气感受情绪。
眼前这个人对于他的反应,很失落。
这时,刘助理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抬头看了眼两人,默默走开。
季应闲继续深入询问,试图能在这人记忆里寻到蛛丝马迹。
片刻,刘助理回来,靠近季应闲说了句话。
季应闲眉心紧蹙,眸中是少有的紧张。
在哪儿不见的?
忽然听秦宁念出那三个字,青年低声笑了。
秦宁没有继续说话,只看着他。
青年笑了会儿,忽然伸出手,摘下头盔,露出清爽俊朗的脸。
从秦宁认识沈见溪开始,他从来都咧嘴笑着,很开朗,眉眼间全是青春的朝气。
这张脸,似乎更阴郁邪肆。
至少,与平时的沈见溪很不一样。
秦宁又否认。
你不是沈见溪。
青年手肘夹着头盔,抬了抬手,依次咬下皮质手套,拿在手里颠着玩。
他勾着唇角一笑,你很聪明。
鲜少有人能第一眼分别他们。
秦宁丝毫不觉得这是夸奖。
他问:你为什么会跟沈见溪长得一样,你们是兄弟?
青年走近几步,微微弯下腰,与秦宁平视,似笑非笑。
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没兴趣猜。
秦宁眼神一直很平静。
他定然回视青年,毫不躲闪。
那双沉沉黑眸,好似两颗洁净的黑曜石,漂亮得不行。
青年觉得有趣,刚伸手准备去捏秦宁的脸,秦宁就迅速后退,亮出那把锋利的水果刀。
他动作快,险些割到青年的手。
我劝你别轻易动手。
秦宁威胁说。
青年怔然一瞬,把手放下了,他敛着眉眼,好像有些不悦。
没有人敢威胁我。
秦宁平淡道:是么,我不介意做这第一人。
闻言,青年笑了声,眉眼间浮现几分苦恼。
你这性子太烈,我该怎么惩罚你哪?
好似他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秦宁举着水果刀,尖刃直指青年,震慑意味非常的浓。
别轻举妄动,你最好先回答我的问
骤然间,青年一把擒住秦宁握刀的手腕,反手一绞,别在秦宁身后,再猛地推他。
秦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自己已经面朝床垫趴着,双手受到掣肘。
青年用膝盖压制秦宁双腿,单手扣住他双手,另只手握住夺来的水果刀,倏然,一把将水果刀刺入被褥,险险落在他脸侧,动作狠绝又利落。
他微微俯身,靠近秦宁耳侧,略哑的嗓音犹如情人低语。
小猫咪,你刚才说什么?
秦宁:
第61章
贺父从玄关进入客厅时,贺凌寒正拿着文件夹从二楼下来。
他看贺父满目倦意,难得提醒一句,爸,注意休息。
贺凌寒从小性情凉薄,说话也毒舌刻薄,不讨人喜欢,他对家人向来话少,主要怕开口气死人。
他突然来一句关切的话,贺父险些以为累得出幻觉了。
贺父愣然许久,支吾的嗯了声,好似有别的心事,没注意贺凌寒的叮嘱,只拿出手机打电话。
对,在滨河那边的别墅区,老石化工厂对面的那个。
大概十点半的时间失踪,保镖找不到人,那栋洋房周围监控失修,没拍到,对,是那个。
我回来换身衣服,稍后再去警局那边,你们先查着,尽快确定他目前的地点。
贺父跟通话那头的人在沟通,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他挂断电话,抬眸见儿子正在玄关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