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律不置可否,双眸凝起一丝惘然,他也许比你藏得更深。
第60章
披星戴月,这样的工作强度比996还要厉害,这样下去,专案组成员不是猝死就该发疯了。抓捕行动结束,虽然尚未收尾,林知律还是让大家早点下班回家,补回点家庭乐,而他埋头整理今日的行动报告,完成时抬头一看挂钟,已是凌晨一点。
回家,客厅留了一盏小灯,戚善兰已经睡下了。
怕吵醒外婆,林知律轻轻合门,蹑着步伐上楼。
二楼,脱下外套挂上衣帽架,忽然,林知律浑身一个激灵。
月光中黑影憧憧,一个人坐在窗边。
定过神来看清是谁,林知律不由得蹙眉,说: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吓人?
杨清水像个逍遥大盗,双手撑着窗框,两条腿晃晃荡荡,带着浅笑:我电话找不到你,只好堵上门了。
林知律从裤兜掏出手机,果然黑屏,忙于工作连手机缺电关机都不知道。
本人擅闯民居,诚心伏法,愿意接受一切制裁。杨清水跳到地上,拿出地上一超市塑料袋,朝林知律举起,可是啤酒快不冰了,喝完再让我写检讨成不成?
啤酒罐子哐哐当当,夜里动静显得更大,林知律食指放上唇边,嘘了一声,别吵醒外婆。
要愿意跟他喝酒,别说小声说话,让他光读唇也行,杨清水登时一笑,乖巧点头。
林知律打开床头灯,温暖的橘光一屋荧荧。两人各坐在窗边,杨清水听话地拿毛巾捂着起子开罐,一口灌了小半罐啤酒,愉快地打了个嗝。喝着,他看向连喝酒都一脸清醒冷静的林知律,笑笑说:喝得这么斯文,你不会三杯倒吧?
林知律只是不爱喝带汽的饮料,不过他今天真的需要酒精,好好舒缓一下多日的疲惫。
两人聊起今日的事,林知律拣能说的说了,原则上要对外人保密案情,但杨清水提供了这个案子的关键证物,也为钟玉英的供证牵线搭桥,他本来就在此案中,脱不了干系。
杨清水听出了七八,不深究,是问:高阳会答应警方的条件吧。
对高阳来说,是两全的选择,他没有理由拒绝。
林知律却摇摇头。人的心从来都很复杂。有的犯人即使答应了,也会在最后时刻翻供,有的人则为了一口气,宁死也不肯跟警察合作,他们眼中的权衡取舍,旁人未必能了结。
杨清水诧异:你是说他会认罪?
可能。
不会的。元老会的人做得这么绝,差点就让他家破人亡了,还跟他们讲道义的是傻子吧。杨清水说,况且高阳这么一个人,怎么会叽叽歪歪谈江湖道义。
林知律喝了一口啤酒,江湖道义是个幌子。一个人心里记挂在意的事,是他内心的软肋,有时候要找个名目来遮掩,道义是个不错的借口。他担心其他人知道钟玉英等人尚在人间,假如好事者一漏风声,被他的证据指控帮会会伤害她们,这对钟玉英母子就是灭顶之灾。为了成全她们重新生活,高阳不可能指证元老会,他宁愿闭嘴坐牢。
杨清水愣了愣,利弊权衡之后做出差的选择,只是为了规避有可能发生的风险,高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
似乎猜到他的想法,林知律悠悠说道:他很聪明,才会连一点可能性都不会放过,把事情思虑得很周全。他一个人认罪,没错对整个案件对他自己都有害无益,可把自己摘离出去,这个选择是对钟玉英母子是高枕无忧的办法。所谓的蠢,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超越个人利益的选择。
看杨清水神情,不知是失望还是感慨,也难怪,连林知律自己,听见高阳拒绝转为污点证人时,也十分惊讶。
为了百分之一的可能,放弃自由的机会?他这么一问时,高阳陷入沉默,然后惨淡地笑了笑,反问: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这么做?
如果是他,他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林知律说这话的时候,高阳平静地看着他,脸上隐约带着悲哀,仿佛过来人听见尚且天真的回答一般。
杨清水两条腿随意搭着坐在地上,与他聊天的间隙不知不觉喝了三罐酒,晃了晃罐子剩下的液体,一口喝尽。这时听见林知律说: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很重要吗?
林知律想了想,然后点头。
你问吧。杨清水发现自己酒量差了很多,才这么点已经有点脑袋昏涨。
接下来还会有像高阳这样的人吗?林知律问。
什么意思?
林知律:没有原因地针对,让你不顾安危穷尽力量追缉的人。
杨清水觉得他问得有点奇怪,仿佛他心知自己追查高阳早有筹谋,而非突发奇想,更不只是因为李行义的委托。
我说过高阳是某种意义上的结束,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推翻这说法的打算。
林知律似乎松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下来,他笑了笑,想要继续问杨清水的过去时,听见他说:你知道吗?那天你在车里跟我说的那些话,让我不安。我并不如你想象那样,我做的所有事都有目的,我时不时扮演一个别人,像你这样正直的人,会看不起真实的我吧。
林知律转头看了他一眼,靠着床沿的杨清水脸上浮起红晕,仰头盯着天花板,似乎有三分醉意。
我撒谎我也功利,说这些不是让你安慰我还是一个好男孩。杨清水笑了一下,只是想告诉你,你想认识的那个人,内心幽暗,怀揣着秘密,还很弱。
接着,他说:有时候我觉得,我出现在这里是一个错误。如果是凌余,他不需要用偷鸡摸狗的办法查案,也会比杨清水做得更好。
他本以为林知律会说点什么,但房间一阵沉默,他转过头去,只见林知律正凝视自己,眼神说不出的专注,好像这脸他从没看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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