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他对死亡这件事看得那样开、那样洒脱,又为什么对于齐微雨的死如此执着。
左子橙似乎总有一条旁人不懂的道德衡量法。而作为他好友的盛钰,一点也不理解。
这时,盛冬离冲盛钰打了个招呼,闷头冲下幽深的楼梯前端。左子橙紧随其后,跳下去之前,他微微偏头:
不管你有没有放走圣器,现在我们很多人都已经没有办法回头,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说完,他扭身一跃而下。
狂风卷积乌云,将他带向了更加黑暗的地域。盛钰闭上眼,跟着跳了下去。
这种情况其实已经经历的很多次。
从副本中剥离的时候,次次都会有一种昏昏沉沉甚至眼前发黑的感觉,一般情况等一会儿就能好。有时候等一两天,有时候则是几分钟就好,总而言之盛钰已经驾轻熟路。
只不过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不仅没有昏昏沉沉的感觉,相反还觉得大脑无比清晰,眼前所见事物分毫毕现。
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光怪陆离,他像是一个旁观者走完了全程。现如今大梦初醒,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
更为准确的说,他像是从醉酒状态转醒,宿醉后的身体疲惫疼痛,意识却无比清晰。
盛钰从床上坐起,久久未动。
门外的经纪人心中早已焦急如焚。
十几分钟以前,他从网上看到了最新热搜,说是这次副本已经结束,不少玩家都从游戏世界醒转,言语中皆是那一楼层的恐怖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当然,也有部分玩家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他们的『性』命就这样交代在二十一层楼中。
这么长时间过去,屋子里却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很难不让人怀疑盛钰是不是出了什么危险,也许他也经纪人满脸崩溃。
吱呀一声,他终于忍不住,推开房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还不等他的眼睛适应黑暗,迎面就扑上一人。那人不顾他啊的惊叫,愣是掰开他的右手看了一眼。
随机为傲慢王的附庸?
说完这句话,黑暗中的人影转身向外。客厅外的门啪的一声合上,玄关久久轰隆作响。
经纪人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好几秒钟以后,他才慌忙打开门冲漆黑的楼道喊:盛你去哪啊?外面现在特别『乱』,快回来!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外面确实特别『乱』。
电梯已经停运,盛钰是硬靠着脚力从八层楼高一直跑出了楼栋。一走出屋檐下,他就怔住了,默不作声的抬头看着黑夜。
那里有一座美轮美奂的城池,在二十一层楼之中,它拥有一个梦幻的名字天空城。但在现实世界之中,它象征的唯有恐惧与杀戮。
在这座城池下方,有无数惶恐在外奔走的人。他们有些将伤员扶到车上,正焦急的启动车辆。还有些捂着额头满脸血,或许还有满脸泪,正无助的在街边拦途经车辆。入眼所及一片动『荡』与喧嚣,和平年代竟也民不聊生。
小区外的女人坐在地上崩溃大哭,她的女儿在一旁像猫儿一般蜷缩,大大的眼睛里尽是对未来的恐惧,妈妈,有我陪着你呀
女人还是哭,抱着女儿声嘶力竭。
只不过盛钰一走近,她就止住了哭泣,防备的望着盛钰做贼般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装束。一直等盛钰经过了她,女人这才放下心来。
类似这样的景象时不时发生,有人痛失伴侣,也有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街道上人与人互相防备,联合国经济与治安仿佛倒退了百年不止。要不是必须得买『药』治病,想必现在街道上一定空无一人,大家都恨不得待在家中。
只不过出来买『药』,就一定买的到『药』吗?
就盛钰所看见的那些『药』店,哪一个不是早早拉下了卷闸门,恨不得再在上面套上几层锁。也有混『乱』中坚持开店的,只不过这些商人要么冒着违法的危险疯狂哄抬价格,要么已经被人打劫,整个『药』店的各类消炎『药』都被人席卷一空。
等他走到想要去的地方时,这里早已经人满为患。无数人围在防护栏外面面『色』铁青,个别『性』格急切的人已经尝试翻越过防护栏。
那里人挤着人、人挨着人,还真有人成功翻过防护栏,慌不择路的向里跑。有了一个两个人作为示范,越来越多的人试图效仿前人,防护栏很快就形同虚设。即便如此,围在街道对面的人一点儿也没有减少,看起来仿佛还越来越多。
有四面八方的人正赶来这里。
盛钰自然是进不去的,他站在街道对面看了一会,向后退了几步安静的坐在商铺台阶下。
商铺紧紧关闭,卷闸门下似乎有冷风,此时正嗖嗖的往人背上吹。不一会儿,天上开始落起细密的雨滴,有人还在街对面吵吵闹闹,有人抗不过秋日冷雨,拢紧衣服跑远了。
身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熄灭又亮起,经纪人打了十几个电话,他是了解盛钰的,知道这种时候恐怕打不通电话了,索『性』直接留言:我不知道你在副本里经历了什么,能活着就好、活下来就好。家里煮了汤,你回来记得热一下,不饿也必须喝两口
紧接着是胖子的微信语音,他一连发了三四条长语音,语气带着万般无奈:盛哥,副本里我不方便和你说这些。这下子你总该信我了吧,我真的没有杀唐豆子,更没有追杀盛冬离,我也不知道他遇见的人是谁,肯定不是我。至于翁不顺,这个错我认。听翁不顺的意思,摧毁圣器后游戏就能结束,等游戏结束了,我会偿命的。
然后是亲朋好友、合作伙伴的消息。
叮铃铃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盛钰低眸一看,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有些复杂。这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有冥冥之中的预感。
指尖轻动接起电话,盛钰没有出声。
电话另一端的人语气凝重:你在哪?
盛钰看了眼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医院对面。从左数到右第三间店铺门口。
那头静默了一瞬,说:等我。
什么?医院门口的人太多了,我进不进去,你也出不出来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就传来了忙音。盛钰再想要拨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无人接听。他下意识的起身走了两步,台阶下端已经被雨滴浸湿,口罩『潮』『潮』的黏在他的脸上,弄得他呼吸都有些不通畅。
附近的人又太多,这个时候贸然摘下口罩不好。盛钰只得埋头,小口小口的喘气。
四面八方都有呜呜呜的哭声,混杂在初秋细密的雨滴之中,萧瑟的凉意几乎侵蚀骨髓。也许世界末日并不像电影中那样,山崩海啸临到人们的眼前,人们才恐慌的奔波避难。它也可以是无形中催人崩溃,即便没有山崩海啸,即便世界大体上依旧平静,它还是叫人畏惧。
盛钰在一片恐惧的负能量中蜷缩着坐了许久,街道边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肃清狭长。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有人逆着人流从医院门口挤出,明明手上拿着黑『色』的雨伞,身上却还是被雨淋的透湿。待他靠近蹲下,『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冷的盛钰一个哆嗦,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僵硬。
有冰凉的水顺着脸颊滑落,傅里邺抬手,指腹细细从上抚过:怎么哭了?
没哭,是雨水。盛钰摇摇头甩开额角的雨水,忍不住将卫衣帽子又向下拉了拉,说:左子橙觉得圣器是不是我放走的不重要,他是个只在意结果的人。盛冬离觉得是我放走的,但他选择包庇我。胖子相信有人冒充我,因为他就是上一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