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动这枚扣子,要是被他弄坏了,她一定会生气。她要是生气了,就又不理他了。
钟允将平安扣收了起来,给自己的脸上了一层伪装强硬的面具,沉声道:“这是别人送给本世子的,是本世子的东西。”
周义衡想到江琇莹,猜想她把者枚扣子送给别人时的心情,眸光微微沉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对她来说,比起扣子,他的归来应当才是最重要的。
一旁有路过的行人,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一边吃一边睁大眼睛,好奇地在钟允和周义衡身上看来看去,问她的母亲:“娘,这两个人是双胞胎吗,他们穿得一样,长得也有点像。”
妇人看了看,见着两人散发出来的气场不对,好像下一刻就能拔刀相向一样,拽着小女孩的手大步往前走:“吃你的糖葫芦,别管别人。”
小女孩一边走,一边转头看,又说:“不对呀,那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叔叔,哥哥和叔叔怎么能是双胞胎呢?”
在场的哥哥和叔叔们听得一清二楚。
周义衡脸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本就年少,才十九岁,意气风发,是在场人中最年轻的一个,这个双胞胎中的哥哥必然说得就是他了。
钟允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脑子里却一直响着小女孩的声音,叔叔两个字像一块大石头一般,把他的腰背都压弯了,把他压成了一个垂暮老人。
赵安心里急,想对钟允说,世子,您是因为身上的伤没好透,脸上带着一点病气,才显得没那么精神的。其实您才二十二三岁,不是老男人,绝对不是老男人。
这些话当然不能在世子年轻的情敌面前说,他只能咽下去,等世子的情敌走了再说。
钟允再不想穿着这身衣裳跟周义衡面对面站着,这让他看起来像个笑话。但他就算走,也要先把周义衡赶走:“周将军也来找人?”
周义衡点了下头。
两人同时看向宅子大门。
赵安上前敲了下门,里面很快有丫头出来。
丫头看见钟允和周义衡,怔了一下,心里猜想,这两个人怎么穿得一模一样,还一块来找自家小姐,这是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
丫头见一群人都在盯着她看,赶忙答:“小姐不在家里,午饭后就出门了。”
钟允和周义衡同时出声:“她何时回?”
两人话音一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均没再出声。
丫头:“不知道,小姐没说。”
丫头说完,退回到大门里面,缓缓关上门。
钟允和周义衡各自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钟允回到王府,将身上的衣裳一把扯了下来,上面的鹤纹被一分为二,从中间处断裂。
他对一旁人说:“叫太医过来。”
赵安问道:“世子身上的伤可是裂开了?”
钟允没答,直到太医提着医药箱赶过来,他抬手摸了下左眼下那粒泪痣,问太医:“可有法子将这颗痣去掉?”
“法子是有的,”太医抬眸瞧了瞧世子的脸色,直言道,“只是,祛痣会影响人的气运,寻常不建议。”
钟允想了想,他这颗痣是天生的,他天生就是这样,他还比周义衡早生了几年,是他先长出来的痣,要祛痣也应当是周义衡,凭什么是他,凭什么他要变成他的替身。
晚饭时,许玉龙回答了他的问题:“就凭你把人当替身,你就活该也是别人的替身,一报还一报。”
他们在的地方是平京城里最高的酒楼上,钟允坐在桌前,转头看着街上的夜色。
许玉龙摇着手上的扇子,给钟允倒了杯酒:“怎么没让你家太医给你看看眼睛?”
钟允知道自己眼瞎,他没有脸替自己解释。两年前那日,他中了毒箭,视物不清,山洞光线不好,他没能看清她,只闻到她身上梅花的暗香,这不应当成为他认错人的理由。
许玉龙见钟允心中堆着郁结,安慰了他一句:“你是眼瞎,但也不能说全是你的错,是那柳梦娇故意冒充。”
说起柳梦娇,钟允又想起江琇莹离家出走那日,她听见柳梦娇对他说,她只是一个替身,她当时一定很伤心。
不对,她有什么好伤心的,他也不过是一个替身,她犯不着为了一个替身伤心。她说她伤心,不过是寻着这个借口想要跟他和离。
她多可恨啊,她竟把他当成一个替身。
他自己好像也不遑多让,连自己的救命恩人,第一次心动的女子都能认错。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她无法失去她的同时,也发现她根本就没喜欢过他,比这更令他痛苦的是,她是如此热烈而长久地爱着另一个男人。
钟允端起酒杯饮下,喉间滚过一片辛辣,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她。
可他见了她又能说什么呢,诉说自己的爱意,还是用剑抵在她脖子上,质问她为什么要把他当成一个可笑的替身。
许玉龙又给钟允倒了杯酒,就连他这个情场老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纵横情场许多年,阅过无数狗血话本子,还没见过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
爱恨交织,理不清道不明。
许玉龙拍了下钟允的肩膀,找着话头安慰他:“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钟允抬了下眸:“说。”
许玉龙:“......”
他还没编好,因为实在想出去这事哪里好的。
等钟允又喝掉三杯酒他才想出来:“好歹,你不用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了,好歹,你把她找出来了。”
许玉龙把钟允手上的酒杯夺掉:“你酒量本来就差,身上还有伤口,再喝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