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先烫毛肚,再烫鸭肠,七上八下。红汤完全开了,咕噜噜冒泡,倒下肉片、鱼段。
透过雾蒙蒙的眼镜片,莱斯利道:“那位美丽女士你的朋友吗?”
蒲郁抬眸,只见店门的台阶上一位女士焦急张望。
“蓓蒂!”蒲郁抬手道。
吴蓓蒂闻声看过来,快步走近,“可算是到了!这里尽是坡路,穿楼过巷,还以为挑担的帮工故意带我绕远路。”
“那叫‘棒棒’。”蒲郁起身,给吴蓓蒂一个结实的拥抱。转而为在场者分别介绍。
一张四方桌坐满了,吴蓓蒂与蒲郁、莱斯利挤一张条凳,大方讲英语,“我从昆明过来的,没想到重庆比昆明还热。”
莱斯利越过蒲郁递上方巾手帕,半玩笑道:“不客气。”
“多谢。”吴蓓蒂接过来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在雾气里大快朵颐的人们,奇怪道,“你们不热吗?”
“热啊。”莱斯利道,“排湿,不吃不行。”
众人哄笑,唯有吴蓓蒂不明所以,“你们美国人还讲中医那套?”
蒲郁道:“这儿潮湿,当地人这么讲笑啦。”
“哦……”吴蓓蒂还是不太明白。
蒲郁给蓓蒂烫了张毛肚,“尝尝。”
吴蓓蒂刚将毛肚送入口中,立马放筷,吹着舌头道:“太辣了!”
蒲郁掩不住笑,把玻璃杯推过去,“喝这个。”
吴蓓蒂猛灌两口,方才觉出味道来,蹙眉道:“这什么呀?红酒?”
莱斯利煞有介事道:“可口可乐兑红酒,安逸。”
吴蓓蒂简直不晓得说什么,狐疑道:“你是中国人罢?”
“也许。如果我同中国女人结婚,就更中国了。”莱斯利眉目含情。
吴蓓蒂别开视线,啐声道:“登徒子。”
蒲郁道:“说你绅士。”
莱斯利道:“啊,‘登徒子’是绅士的意思啊,之前有人这么说,还以为骂我来着。”
吴蓓蒂同蒲郁私语道:“你们印刷馆都是些什么怪人啊。”
“莱斯利是技术专家,很厉害的。”
吴蓓蒂忽然想起什么,问:“你不能吃姜的呀,这红汤你受得了嚜。”
蒲郁一顿,道:“有一年我误食姜糖,让二哥吓坏了。后来我就鼓着劲儿吃辛味的东西,可算是能吃姜了。不过,习惯上还是不吃的,习惯难改嘛。”
吴蓓蒂怔然不语。
情深几许,才会强迫自己接受致命的事物。
饭后,他们在小巷里夜游。
莱斯利道:“待会儿如果听见警报,你拉紧我。”
吴蓓蒂乜了一眼,“作甚要拉紧你?我在昆明没少跑空袭。你不知道他们西南联大里的学生,警报响好几遍,还在开水房煮莲子。”
莱斯利望向天空,感慨道:“你们中国人,真有毅力。”
不宜感伤,蒲郁岔开话题道:“阿令还好吗?”
吴蓓蒂道:“嗯。就是不久前她没能带出一箱文稿,伤心了那么会儿。”
“她研究的方向是什么?”
“明清时期南方女人的境况。”
蒲郁低头笑笑,“真是阿令会做的课题。”
“阿令评教授了,最年轻的女教授。”
“阿令总是走在我前面。”蒲郁停顿片刻,转而问,“你当真不回上海?”
“不回去了,云南蛮好的。”吴蓓蒂又小声咕哝,“我看见二哥那样子就烦心,好好的生意不做,去伪政府当官。我父亲、爷爷要是晓得,不气得——总之,我和阿令约定好下半辈子结伴生活了。”
“阿令没忘记那个人?”
“这么多年了,何况阿令不钟意路明。只是这种事,难免会硌心。”吴蓓蒂说罢便觉失言。
路记者在淞沪抗战中牺牲,还有一个人,蒲郁亲近的人,何尝不是为国牺牲的。
“小郁,我……”
“没事的,会好的。”
她会坚持到会好的时候,连同他的份一起。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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