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涟目光中充斥着不满,声音又硬又冰的砸过来:“盛言楚,你扯这么多话有什么意义?存心推脱吗?不想帮我直说就行了,何必拐着弯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
“我原以为咱们之间的情谊远超过昨夜跟在你身后才一两个月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当初要不是因为我落榜,你未必能拿到县学的举荐名额!我如今落到这种地步,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说这些风凉话作甚,是觉得自己成了秀才就高人一等了吗?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终究还是那个卑贱身份的商户子!”
“你让我直说?好,我就是不想帮你!”
盛言楚也来了脾气,一字一顿道,“既然撕破了脸皮,那我就敞开了说,当初咱们第一次来县城的时候,是谁劝你加件衣裳别着凉了?那人是我!又是谁在礼房给你倒了止咳的药?也是我!”
“可你是怎么做的?你为了攀附孙家,大冷天的只穿一件单衣,试图用男色魅惑孙家将女儿嫁给你,好,后来你是成功了,我有像你现在这样嫉妒我吗?我没有!我看到你从孙家客房出来的第一眼就诚心的恭喜你得了好姻缘。陆涟,你没有心,你倘若有半点良知,也不会对我说这么重的话!”
一口气吼完后,盛言楚只觉身心轻松了很多。
陆涟摔了搭在河岸边浣洗用的长板,反口一声,尖锐的吼过来:“是!我没良知,你盛大秀才有!陈胜成了王后都知道苟富贵勿相忘的浅显道理,你呢?自打你中了秀才后,你何曾与我说过话?端的是君子的作为,背地里不知道跟你表哥怎么说我的坏话呢!”
“你简直不可理喻。”盛言楚冷静过后,一时觉得陆涟真可怜。
好好的一张才子牌,非要走冤枉路去找一个有钱的外家,若那日陆涟穿多一些,又怎会得了风寒?
不得风寒陆涟有九成的可能能考中县试,可现在的陆涟就跟一个疯子似的,逮着谁就咬。
“你别走…”陆涟凶狠的拽住盛言楚的衣袖,神情有些癫狂,“你还没答应我让我进县学,你不能走——”
“放手!”盛言楚用力的抽回手。
谁知陆涟就跟魔障了一样,死命的抱着他的腿不放,盛言楚心头一阵发慌:“陆涟,我叫你放手听到没,你这样缠着我是没用的,你想进县学,去找学正和张大人啊——”
陆涟一脸倔强,像抱孩子一样抱着盛言楚不放,盛言楚只觉恶心,直接抬起另外一只脚踹了陆涟。
陆涟到底是大人,踹了一脚后一点事没有,火速爬起来想继续扒拉盛言楚的脚。
望着眼前神经陷入发狂状态的陆涟,盛言楚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盛言楚往前跑的时候,陆涟就大笑的在后边追,边追边喊盛言楚帮他。
躲在林荫小道上的夏修贤见状,猛的拍大腿:“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盛言楚一路飞跑进了舍馆,而陆涟在半道被夏修贤和马明良拦住了,此时的陆涟早已失了神志,被夏修贤戏耍一顿后失足掉进了河里。
“死了?!”盛言楚得知陆涟落水后惊呆,“不会是你们俩弄得吧?”
马明良摇头不止:“应该没死,我跟修贤兄压根就没碰他的衣裳,是他自己瞎跑跑到河里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盛言楚拍拍胸膛,“他要是死了,官府会查到我头上了。”
“你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啊?”夏修贤有些吃醋,“咱们仨说好早晨一起去树林小跑,可你今个为了那么个蠢货竟然没搭理我们。”
“就是。”马明良也有些难过,“我跟修贤兄还担心你,唯恐那人为你不利,我们就沿着小径跑……”
“别说了,某人眼里可没我们。”夏修贤昂着头轻哼了一声。
盛言楚很是感动,心里有一块地方像是被什么给融化了似的,笑了道:“那人是我旧时的同窗,以往跟我在镇上的私塾读过两年书,正因为有旧日的情谊在,所以我才跟他走了走。”
“他今天是怎么了?”夏修贤奇道,“我看他满嘴胡言,一直在说要你帮他,他要你帮他什么忙啊?”
说起这个,盛言楚沉默了,好半晌才将陆脸的荒唐要求说了出来。
说完后,夏修贤和马明良皆不淡定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骂陆涟狼心狗肺丧尽天良,此时书院恨不得大门紧闭再也不收外来的书生,这紧要关头陆涟找上盛言楚,跟往盛言楚身上捅刀有什么区别?
就在夏修贤和马明良激动的讨论该怎么帮盛言楚出这口恶气的时候,医馆传来了消息。
陆涟病危。
孙家的女儿孙福妞跑到舍馆敲门让盛言楚去看看陆涟,说陆涟烧得厉害,嘴里却一个劲的喊盛言楚帮他,大仙说陆涟被污秽缠了身,得找盛言楚这个源头才能解脱。
这话说得不就是骂盛言楚就是惹陆涟陷入昏迷的妖魔吗?所以当孙福妞痛哭流涕的在舍馆门前哀求时,盛言楚直言拒绝去孙家探望陆涟。
孙福妞骂骂咧咧的走了,临走前还怒斥盛言楚心肠太狠,又对护着盛言楚的夏修贤挑拨离间:“我家陆郎和盛言楚在康家学了两年,两年同窗之情他都能这般冷淡,何况你与他才一两个月!”
盛言楚慢慢的抬起头,望着门口那个为了陆涟而无休止的往他身上泼脏水的女人,忽而笑了笑。
陆涟失了县学的名额其实一点都不亏,至少身边有一个呵护他的未婚妻。
盛言楚以前总吐槽夏修贤是乌鸦嘴,这次换他当乌鸦嘴了。
七月初的一个午后,盛言楚正准备收拾东西回程家庄吃程菊的喜酒,这时夏修贤突然跑了进来。
“盛小弟,有一个好消息——”
盛言楚笑:“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夏修贤跑的满头大汗:“还记得上回在舍馆门口指着你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的那个女人吗?”
“你是指孙福妞?”
“对对对,她今天要嫁人了!”
盛言楚白了夏修贤一眼:“嫁人就嫁人呗。”
“问题是她嫁的不是你那个旧时同窗!”
“什么?!”盛言楚手中的东西啪叽掉了下来
后来,有关陆涟的消息向潮水一样朝他涌过来。
原来那日孙福妞来舍馆替陆涟讨伐他是瞒着孙家人的,孙家人将孙福妞逮了回去,二话不说就给孙福妞匹配了另外一个穷书生,那书生长的比陆涟还要俊,孙福妞很快就移情别恋。
至于陆涟则被孙家人赶了出来,此时的陆涟脑子烧得稀里糊涂,整个人几乎成了真正的疯子,光着脚在大街上胡乱的跑,边跑边乱喊,后来跑着跑着就出了城门,至此没了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