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怜天下夫子心呐。
廊下闷热的厉害,然而盛言楚和夏修贤愣是不愿错过这场大戏,盛言楚从小公寓里拿出一串荔枝,边吃边靠在柱子边上惬意的看着院中一群逐渐撑不住的书生们。
夏修贤伸手抢走了一大半荔枝,不停的扇风道:“我瞧着这苦肉计没大用,若有用,张大人早就该来了,再不来这些人怕是要被晒成干尸。”
说着扇子往正中一指:“你看,你看,又晕了一个。”
盛言楚睨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家伙,好笑道:“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同样第一道试题都动了笔,怎么你就在这乘凉,而他们却要在大太阳下暴晒?”
夏修贤哗的一下展开扇子,得意洋洋道:“爷一贯如此,哪怕再丢一道试题的分,我照样能越过这群整天只会死记硬背的家伙。”
盛言楚信服的竖起大拇指,说起来,夏修贤的才学的确名不虚传,若能收敛一下那张嘴,夏修贤在书院的名气未必会比他差。
就在两人你一颗我一颗的吃完一串荔枝后,院中跪下的书生倒的倒,歪着歪,一个个没精打采的,跟蔫了劲的草似的。
夏修贤吐掉荔枝核,古怪的看着盛言楚:“盛小弟今日怎么了,以往你的心肠最软,怎么今天没去找张大人替他们求情?”
在夏修贤眼里,盛言楚依然是张大人小妾的弟弟,哪怕盛言楚多次强调他是独生子都没能打消夏修贤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盛言楚欠了欠身将吐出来的荔枝核往廊下的土里插着玩,挑眉看向夏修贤,道:“你别以为我人小就是傻瓜,革除功名这等大事我一个毛头小子插手做什么?你没看到屋里的学正都手足无措吗?既然学正说服不了张大人,我干嘛还凑上去贴张大人的冷脸。”
插好荔枝核后,他双脚蹦上去用力的将坑踩严实,边转着圈边踩,说:“虽然张大人此举有些苛刻,但未必没有迂回之地。”
“怎么说?”夏修贤也起了兴致,跳下来学着盛言楚的样子将荔枝核往地下塞。
盛言楚觑了一眼远处萎靡不振的书生,轻描淡写道:“若我是他们,知晓自己即将要被剥夺功名,我定不会还跪在这,要跪就跪书院门口,好叫街上的百姓看看我的落魄。”
夏修贤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盛言楚,震惊不已:“盛小弟,你不会是被晒糊涂了吧,本来这事就丢人,你还打算敲锣打鼓的让外边的人都看到?”
盛言楚目光异常清冽,漫不经心道:“所谓人不要皮天下无敌,若这时的我还端着踹着才是傻到了家。一般老百姓对读书人都有一种敬仰之情,这时候他们就应该积极的去运用老百姓的力量,老百姓若是心软了,自会去衙门替他们说情。”
“相反,他们跪在这不仅没用,还将自己折磨的透透的,在张大人看来,这群人是在不满他的决断,是在违抗命令!”
“去外边跪就不是违抗?”夏修贤嗤笑。
盛言楚白了一眼:“那就看他们跪的时候说什么了,若像现在这样闭口不言自己的错误,得,依旧没啥用。”
两人的说话声不大不小,跪在人群中的马明良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咬着牙站起身忽朝着大门跑去。
盛言楚笑了:“看来读书人的脸皮不尽然都是薄的。”
马明良将盛言楚的话吸收的透彻,本就一息尚存的马明良往书院大门口一倒立即就引来了一堆人围观。
马明良跪在那又是磕头又是朝自己脸上扇巴掌,直扇的嘴角流血才大呼自己辜负了书院的栽培以及张大人的教导。
总之说来说去就是忏悔自己来书院后没有好好学习,今日跪在这只求学正能再给他一次求学的机会,却决口不提张大人要革除他功名的事。
很快,张郢就收到了老百姓递进来的求情书。
张郢此时正坐在书房里悠闲的作画,两个打扮娇俏的婢女立在一旁使劲的握着扇子打风,待看到孟双送过来的书信,张郢头抬都没抬就摆手让孟双去将马明良带过来。
马明良进了衙门后还没半刻钟就出来了,双腿走起来有些吃力,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得知马明良被张大人开恩赦免后,其余书生纷纷往衙门跑,然而张郢却不再松口。
这场应试最终罢黜了一个秀才四个童生,五人心有不甘的上告到郡守大人那里,然临朔郡那边不仅不责怪张郢,还将这五人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自此静绥县的读书人再也不敢花银子贿赂张郢,也不敢轻易的去打县学的主意了。
可就是在这么个严峻的节骨眼上,竟还有人顶风作案。
这天书院的晚课才结束,盛言楚抱着书跟夏修贤还有新加入他们兄弟队伍的马明良走在通往舍馆的小道上,突然旁边的树林中蹿出一个人。
大晚上的,那人也没提个灯笼,就站在路口漆黑处定定的看着盛言楚。
第42章【二更】昔日同窗陆涟成……
夏修贤和马明良被那人惨兮兮的眼神吓得互抱哀嚎:“鬼啊——”
“有鬼啊!”
撕心裂肺的嗷了两嗓子后,夏修贤率先意识到不对劲:“不对,他有影子。”
马明良的意识渐渐回笼,眯着眼往四周看了一眼,小小声的喊:“盛小弟咋不见了?”
夏修贤紧跟着一惊,忙到处找盛言楚。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只见浓密的树林处传来书页被吹开的声响,两人走近一看,发现距离书箱几丈远的树下站着两人。
其中一个就是他们口中的盛小弟,另外一个则是被他们视为鬼魂的男人。
男人其实是陆涟。
望着眼前病得皮包骨头的陆涟,盛言楚一时无言。
自从上回县试陆涟在廖家呛了他后,他就再也没跟陆涟有过交集,而陆涟也在慢慢的疏远他,犹记得后来他宴请康家私塾的同窗们去酒楼吃席,连一向贪玩的祝永章都换了新衣裳出了席,却唯独没有见到陆涟的身影。
那时他就笃定他跟陆涟的同窗之情大抵已经结束了,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相遇。
“楚哥儿,”陆涟气色不太好,说话带着喘音很是费劲,“自打廖家一别,咱们有好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吧?”
盛言楚微微张嘴,按理说他跟陆涟已经闹翻了脸,为何陆涟现在跟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似的。
见盛言楚不言语,陆涟捂嘴咳了又咳,还不忘激动的解释:“楚哥儿你可是怪上我了?我那日是口不择言,我是无心的,咳,我,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