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枝说:“那个时候不是很严重。”
意思是,现在就说不定了。
江有枝把茶杯放到矮桌上,火光中,她眉眼的颜色像古老洞穴中的壁画,是个靠骨相出挑的美人,抬眼之间,如六月夏花般明艳。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先触到,沈岸将她的手握住,力道不大,也不算轻。
“温姨回来了。”他开口。
“我知道。”她声音浅浅。
沈岸抿了抿唇,拿出一条用红线串成的玉珠手链,递给她:“温姨让我带给你。”
玉本来是凉的,可是经过他的体温,变得有些暖。
江有枝眸光闪烁。
沈岸知道她要问什么,他声音微低:“温姨已经在国外定居了,这回来京都,也只是为了谈生意上的事。我也没见到她,她只是去见了我爷爷。”
她没有说话。
“手链你不想戴着,我给你装好。”他轻声。
“有什么好不戴的。”她的手腕细,然而戴上去却出乎意料地合适。
山林里,有风穿林过,带起几声阴冷的呼啸;狐仙姑细细谰语,月影婀娜,是神在编织梦境。
一缕一缕,将现实与回忆交织。
闭上眼睛,鬼使神差地,她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
严骆荣拿着水枪滋她,一边滋一边喊:“喂,江有枝!小坏蛋!”
“严骆荣你干嘛!”江有枝一边躲一边反驳。
“让你欺负小九!”那个时候正是日漫流行的时候,严骆荣看多了动漫,也跟着模仿里面的台词,“我要代表正义消灭你!”
江有枝小裙子都快湿透了,只好捡了地上的树枝砸他:“我没欺负她!”
严骆荣被树枝打中了,蹭破点皮,“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妈妈连忙出来抱住他,嫌弃地看了江有枝一眼:“什么样的丫头,没妈的,果然没教养。”
她看着儿子的伤口有点心疼,连忙把严骆荣抱进家里。
江有枝站在原地,小裙子湿透了,可以看见白色的小内裤。她只能捏住自己湿湿的裙角,一点一点往家里走。
爸爸经常不在家,要么在欧洲,要么在北美洲,飞来飞去,一直在谈生意。
妈妈已经走了,她不想和爸爸出轨的坏女人说话。
江有枝有点无措,“呜呜”地哭了一起来,哭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行了,别哭”。
她抬起头,看到了沈岸。
那时的沈岸个子不算高,还有些稚气,但是那时眉眼已经非常好看。他皱着眉抬起头,看到江有枝,突然愣了一下,然后马上低头。
“三哥,你带我回家吧。”江有枝哭得惨兮兮,央求道。
“不带。”沈岸拧眉,站起身打算走。
江有枝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走了一段路,他以为自己甩开她了,结果一转过头,看到江有枝就站在不远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身上还湿着。
“你爸妈呢?”沈岸没什么好态度。
“都不在家。”江有枝眼睛转了一圈儿,说道。
沈岸想了想,决定还是帮她把衣服吹干,不然着凉了也不好。他用吹风机帮她吹,手法是按照自己吹的距离吹的,小姑娘突然躲了一下,他没有什么耐心,只说“站好”,小姑娘就不动了。
吹得差不多了,沈岸收好吹风机。
走回来的时候,看到江有枝在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背后。
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镜子里,小姑娘白皙的背部一片红,应该是被烫的。
……被烫的?
沈岸连忙过去看,不知道该怎么做,有点无措。
“痛不痛?”
“痛。”江有枝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给你擦药膏,你等一下。”沈岸上楼去找药膏,拿下来给她仔细涂好,“这是治疗烫伤的药,军队里的,很有用。你记得睡前涂在背上,缠好纱布,睡一觉就好了。”
“嗯,好。”
“妹妹对不起。”少年的动作很温柔,一直在轻轻帮她吹气。
他说话的时候,让江有枝想起了温锦书。
大概喜欢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也大概不是。
“嫁给沈岸”是她的人生理想,在这之后,江有枝每天都往沈家跑。沈岸喜欢安静,一开始还对她客客气气,时间长了干脆在书房里不出来。
好在沈爷爷很喜欢她,会跟她一起下象棋、听戏、欣赏名人字画。
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有枝每每看到房门紧闭的书房,总是有点小失落,然而这点小失落很快又被“可以和沈岸共进晚餐”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