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楼燕已经爬下了床,去外面打了水缸里的水给自己洗了个脸清醒清醒。
张怀秋把二妹抱起来坐到屋里饭桌旁的长凳上,又亲了亲她额头。被这么一抱一亲,四岁的小姑娘得到了安慰跟鼓励,还有点不好意思,跳下凳子光着脚就去了外面乖乖守着小灶里的火。
除了冬天,在乡下小孩子们基本上都是打光脚,只有很偶尔要去街上赶集的时候才会穿穿鞋子。
有的孩子更是冬天都会打光脚,季节的冷热对他们来说似乎被隔离了,没有太明显的感知。
张怀秋又看了看床上还摊开手脚睡得喷香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把半旧的蚊帐往凉席下掖稳当,确定这两个小家伙就算是提前醒来到处爬着玩,蚊帐也能把她们给兜住不摔下床。
双胞胎大双小双还没确定大名,才刚满两岁不久,正是好动的时候,不像再小一点的时候,往背篓里一装就能安安稳稳呆一天。
再三叮嘱二妹注意安全别打翻了锑锅,注意屋子里两个妹妹的动静后,张怀秋带着大妹背上背篓,踏着蒙蒙亮的晨雾,下了院子外的矮坡,一路往山上自家的地里赶。
县城带了个“城”字儿,却算不上城,只是个比镇上大一些的地儿,街上都还是泥巴马路。
好在最近天气不错,也没下雨,摆摊的做生意的都在街道两边挤挤挨挨的,大部分都是直接铺个塑料袋或者蛇皮袋在地上,讲究一点的就拿了两根长凳,上面再搭一张竹篾板,货物往上一摆,就是个小摊了。
县城也有个赶集日,却不是今天。
然而没逢集的县城今天却很热闹。
“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好机会价格翻几倍咯!”
“沿海大城市最新流行款,妹儿,来整一套麦?”
“哎哟你这个话说得,十块钱还贵啊?你给我开玩笑!你有便宜的就给我拿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大姐你是在逗我噢,这可是一条裙子,穿一条裙子就是一套衣服,一套衣服十块钱,你说贵不贵?摸到良心说哈!”
要说这年头大家都不算富裕,可要说穷吧,遇到物美价廉的东西,广大人民群众的热情能把你烧成灰。
楼岚压得死沉死沉的两大麻袋瑕疵品衣服,不过一个上午就全给卖得干干净净,差点没被密密麻麻围在自己周围七嘴八舌砍价询问的老少青女同志们给h晕。
等东西卖完了还有人闻讯赶来,楼岚一再扯着麻袋表示自己真没有货了。
“儿豁嘛,有货我还能不拿出来卖?”
“就是运气好,有个亲戚在服装厂里头当个小领导,才拿到这些便宜货的,以后有没有还真不好说,大估计是不容易有的了。”
就这样还有老太太老阿姨不信,用怀疑敌对分子的眼神怀疑地瞅着他,然后还自己扯着麻袋翻来覆去地察看,搞得楼岚也是一阵抹汗。
已经中午了,楼岚也不忙着回招待所,而是先在外面找了家面馆随便吃了碗面,然后就胳肢窝下夹着两只麻袋,叼着烟双手插裤兜,晃晃悠悠逛起只有两条街的县城。
县城里商店不算多,种类也很欠缺,路过唯一的一家服装店时,靠在门口端着碗吃饭的老板娘对着楼岚翻了个白眼,油汪汪的嘴巴一撇,肥硕的腰往后一扭,就“聘聘婷婷”地进去了。
楼岚咬在嘴里的烟翘了翘,一截烟灰掉落,知道这是把他记住了。
这么一搞,他都不好意思再进去转悠了。
随便挑拣着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楼岚不再瞎逛,回招待所拎好尼龙袋,出来退了押金就去唯一的车站坐上下仙人镇的破旧小客车。
一路多次被车抛到半空,落下摔得屁股痛,楼岚再不敢打瞌睡了。
颠了两个小时,下车的时候楼岚脚下都在打晃。就像第一次坐了船下来重回地面,整个人像是还在晃来晃去。
经过半个夏天的暴晒,马路上的泥巴都被碾碎出厚厚一层灰尘。
脚一踩,直接陷进去一半,脚印深得很。
楼岚这会儿真是灰头土脸的,用扁担单肩撬着尼龙袋一步步走路,走了几分钟才算是把客车整出来的后遗症消化完毕。
东然村离镇不算远,毕竟比起人家翻山越岭两个多小时的脚程,半个小时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原主从小在东然村长大,又不是踏实老实的性子,仙人镇上没少来,周遭的人可以说都是熟人了。
有人看见他远远地隔着一条河沟打招呼,有人看见了没吭声,背后跟人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打招呼的人楼岚就随便挥挥手算是回应,背后说小话的就当空气。
直到翻过一个大坡马路进入红星大队的范围,遇到的人才算是真正熟悉起来。
“楼老弟,你咋回来了?挣大钱了哟是不是?”
“楼娃儿,你这是被牛老板撵回来了安?”
“楼哥你回来了?!好久没一起打牌了,走走走,先耍一哈儿!”
有打探的,有看笑话的,有起哄忽悠他去当冤大头的,楼岚一概没多理会,问就是要赶着回家。
东然村的楼家小子会顾家?
呵呵。
看,海三儿家的母猪是不是上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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