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琅再无他法,便也就交给她。
她回去的路上尽是垂头丧气,簪子不能代表什么,但至少是别的男子送给她的,当不得信物,但百分比可以证明她还是有魅力的。
怎么就这么断了……是老天都在告诉她……他们俩没戏吗?
路介明不再揽着她,他达到目的,自然心情大好,手里掂着那两段簪子,走到河堤旁,猛的朝上一扔,就差半寸,便可以葬入河底。
他动了一瞬心思,却没成想正好碰到许连琅转头,他露出微笑,眼珠澄澈清亮借以表明他没有那样的恶心思。
许连琅当然想不到他的真实想法,只是忧心他站的离河堤太近,他几乎是贴着河堤护栏的边在走,她只得也靠近了那护栏,伸出手扯住他的手腕,想要将他拉远一点。
迎面走来一个婢女,她穿着宽大的衣衫,衣摆蹭着地面,衣领很大,高高立起,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
她用袖子等着自己的左脸,闷不作声的靠近许连琅。
路介明专心的看着许连琅的神情,并没有发现此人的靠近,等他发现过来时,一切都晚了。
河堤没有冻透的冰块破碎,很大的声响,河水湍急从破碎的冰块中冒出来,很快的将许连琅淹没。
而那个将许连琅撞进河堤的婢女,探出个头,露出左脸上从眉骨一直到下颌骨的烧伤了的大片大片的疤。
疤痕在婢女因为激动而抖动的脸上疯狂耸动着。
第37章在我好之前,你陪着我她跟着你,得了……
河水冰刺骨,带着碎冰的河面挤压着许连琅的身体,几乎是涌入河水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寒意针扎般刺入骨髓,衣衫很快湿透,她甚至于来不及呼救,就被压入水底。
窒息感迅速袭来,她一张脸血色尽褪,像一具破败的布娃娃,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已经陷入了昏迷。
失去了簪子绑束的长发铺散着,在水中绽开,摇曳着,跟随主人已经毫无反应的身躯潜入更深的地方。
路介明褪掉了棉衣,露出贴身的单薄里衣,没有丝毫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河水包裹住清瘦颀长的身体,他眼眶发红,修长的指尖差一点就可以勾住许连琅的发尾。
那发尾在水流的冲击下,极其调皮,从他指缝中穿过,在他奋力攥紧拳头的同时,又逃开。
他从水面上探出头,深吸了一口气,又快速扎下头,身子带着接近自虐的猛冲,朝许连琅那处游。
但他终究是太过于年幼,身体猛然生长的过程中,他的体力并没有跟上,等他终于来到许连琅身边,能够将她揽入怀中时,绝望的发现并没有力气可以抱住她,更没有力气可以将她带回岸边。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年幼。
狭长的凤眼茫然又痛苦,他护着许连琅的头,拼命往上处游,但实在是太冷了,寒气带走了热量,彼此的身体相贴,感受到的都是对方皮肤的冰冷。
他牙关都在颤抖,肺腑都在疼。
万幸是终于有人发现了河堤这处的变故,有人紧随下水,迅速找到了他们。
河水阻隔视线间,路介明隐约看到来人是许久不见的李日公公。
李日鼓着腮帮子,从他手里将许连琅接了过来,他眼神示意路介明,问他能不能自己上去。
怀里的人被别人揽走,身体的重量蓦然一轻,水下压力带来的痛苦也削弱了一半,但心却完全空了,空的他没有着力点。
但路介明没得选择,水下的温度太低了,许连琅已经昏迷,他快速点头,李日便不再管他,先行一步带着许连琅游上岸。
李日生于水乡,水性极好,尽管如此,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间下水还是被冻的浑身瑟瑟。
他将许连琅抱上岸,紧急帮她处理,她唇上已现青紫,他用手试探她的鼻息,微弱的气息萦绕在他指尖。
李日放下了心,才扭头去看同样在水里浸泡了许久的路介明。
他的状态比许连琅好不到哪里去,单薄的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少年的身体上,将那一身的骨,一身的皮肉都透了出来。
他哆嗦着,在岸边捡起自己还是干的棉衣,踉跄的跑到了许连琅身边,用棉衣将她完完全全包裹好。
李日因为先前的事对路介明又惧又恨,看这少年冻红的裸露肌肤,忍了忍,没忍住,“你先给自己穿上,别她没什么事,你先冻死了自己。”
路介明慢慢抬起脸,李日惊诧了一瞬,不由的退了一步。
那张脸太骇人了,李日是亲眼近距离经受过他暴虐的一面暴击的,那时的他,满脸的疯狂嗜血,嘴角挂着阴沉的笑,长眉挑起,晾起讥讽与疯狂。一张脸,艳丽又薄情,犹如厉鬼。
但此时,却是不同程度的骇人。
他眼中猩红,鼻尖通红,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破了皮,还在往外流着血,面色惨白几近萎靡。瞳孔皱缩间,抖出了眼角的湿润。
他像是失去了对寒冷的感知般,感受不到冷,只一遍遍的唤着“姐姐”。
李日知他疯狂,却不知他也会无助至此。
李日想要抱起许连琅,路介明试图阻拦,手臂刚伸过去就又缩回来,李日口中并不客气,“你抱得动她吗?抱不动,就去一边儿跟着,赶紧找了大夫来。”
他心里尽管还对路介明心生畏惧,但此时的路介明,终于有了点小孩子的样子,被大人一通数落,又怯又涩,没有反驳,一双眼睛只黏在许连琅身上。
许连琅耽搁不了,李日抱着她,拔腿就往耸云阁跑。
路介明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心脏像是被人骤然攥紧,看着李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就这么一身湿哒哒的去找了张成。
张成刚刚才送走他们,正躺在藤椅上打盹儿,门被人掀开,弄了很大的动静。
他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人,“殿下,你这是……这样冷的天,你会冻坏的。”
他说着,便把人往屋里拽,刚碰到少年手指的一瞬间,凉的他嘶嘶抽气。
“你真的要被冻死了,快跟我进来。”
路介明僵硬着身子,急促的呼吸从嘴边溢出,喷出稀薄的白雾,“姐姐落了水,恳求太傅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