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看字契的日期,正好在安王府火灾之后一日,想来陆沉菀当掉这块玉,多半跟安王有关。
做好早点,陆沉菀还没醒来。
顾君瑜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不放心,直接去了床前。
床上之人满脸通红,顾君瑜伸手在她额头一探,脸色更严肃了。
“陆沉菀?”顾君瑜试图将她叫醒,不过床上之人却没有丝毫回应。
在这种医疗水平落后的时代,风寒发烧也会要人命,顾君瑜不敢大意,赶紧拉开被子,用湿巾帕给她物理降温。
陆沉菀意识迷糊,睡得很不安稳,她一直在重复噩梦。
那一年,她十岁,母亲刚亡故。
她被人推下翠萝院的枯井,里面又黑又冷,还盘踞着一条冷滑的毒蛇。
她惶恐无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极力遗忘这段过去,不想伤痛的记忆却是那么深刻,轻易就被唤醒。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弄死那条毒蛇,她只记得那种恶心冰冷的触觉,永世难忘。
井外传来下人嘴碎的谈话:“太子被废,大小姐的太子妃梦碎了。”
“做不了太子妃,还可以做皇子妃,我听说大小姐和四皇子有私情,不然那四皇子怎会冲撞龙颜也要保大小姐?我听闻四皇子在宁德殿外跪了整整一夜,此情可真是撼天动地。”
那些声音像魔音,一直不停地摧残她的意念。
“别怕,是梦。”一道儒雅而又温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些冷嘲热讽渐渐散去。
黑暗中,似有一个人,如松如竹,高大英挺,缓缓朝她走来,她看不清他的脸,但那道声音却有安抚人心的魔力,陆沉菀渐渐沉静下来。
他打了一盆温水放在矮几上,拧了巾帕给陆沉菀擦脸、手,以及腹部和背部。
也不知她梦见了什么,眉头皱得很紧,顾君瑜用温热的巾帕在她眉心温柔擦拭,试图将之抚平。
梦中之人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娘。”
顾君瑜手上动作一顿,到底还是个孩子。
顾君瑜试图抽回手,不料对方却像害怕失去一般,紧紧抓着不放。
看来这小姑娘很没有安全感,顾君瑜只好就这样让她抓着,等她睡安稳一点,自己再抽手也不迟。
不过这一等,就无止无尽。
陆沉菀始终不肯放手,顾君瑜最后只好靠着床头坐下,随时观察陆沉菀的状态。要是没有好转,就必须送去县城看大夫了。
大底是太过无聊,顾君瑜细细打量床上的人。躺着的人眉目如画,乖巧恬静,她的皮肤极好,平日里像水蜜桃,不过现在水蜜桃病了,又白净得像羊脂白玉。
光是看着也赏心悦目。
顾君瑜看她的温度退了一些,便又将被子给她盖上,自己则靠着床头闭目想事情。
没一会儿,床上的人动了,朝他的身体这边靠了靠。
顾君瑜睁开眼睛,就在这时他的腰被人抱住。
抱着他腰的人蹭了蹭,似乎再找更舒服的姿势,最后枕在他大腿上,才总算安定下来。
但是顾教授心中凌乱了,他是个很正常的男人。
这小姑娘可真是……对他放心。
顾君瑜打算起身,枕在他腿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眼里有些水汽,无精打采的。
“我难受。”
她的声音很低,像羽毛划过湖面。
顾君瑜看她醒了,便道:“你病了,我去请大夫。”
陆沉菀忽然抱着他的手,“不要离开我,我怕。”
生病的人最容易流露出脆弱一面,顾君瑜印象里的陆沉菀一直是个坚韧的小姑娘,倒从没像现在这样楚楚可怜。
不过可怜归可怜,生病还是要医的,顾君瑜:“你起来,我背你去。”
陆沉菀却没了回应,顾君瑜仔细一看,她又睡了过去。
顾君瑜将她从床上抱起,抱一个睡着的人比抱一个清醒的人费力费神。
刚走出院子,顾君瑜就感到吃力了,影视剧里男主抱昏迷女主健步如飞的画面都是骗人的。
由于无力和地心引力,睡着之人像水一样会变着法往下沉,抱的人也搭不上力。
此时,远处原来一阵马车声。
顾君瑜循声望去,马车有几分眼熟,正是谢家人。
顾君瑜松了一口气,上了马车和谢浩然一同去县城。
谢家马车上没有小榻,顾君瑜只好搂着陆沉菀,才能让她免于掉到地上。
谢浩然掀起车帘看向外面,耳朵红得滴血。
顾君瑜本也有些尴尬,不过抬头一看谢浩然的反应,他反而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