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喻同点完豆腐之后,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他趁着烧豆浆、又放凉的功夫在厨房里坐着小憩了一会儿,倒是恢复了不少精神。
如他所说,他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轻时候,所以这一宿两宿不睡,也算不得什么。
方喻同擦干净手,路过阿桂的院子时,忍不住抬脚走了进去。
屋里的灯盏还亮着,透出一道倩丽窈窕的影儿在窗牖上,她似是在窗边坐着,还未歇下。
正巧遇上出来倒水的汀州,方喻同朝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低声问道:“她怎么还没睡?”
汀州摇摇头,轻皱起眉,“姑娘似是被吓着了,之前刚睡了小半个时辰,便发了梦魇,再也难以入睡。”
方喻同也跟着皱起眉头,眼角浮起些戾色,待到他推开阿桂的房门后,那些戾色又都变幻成了藏着一丝宠溺在其中的温柔笑意。
“阿姐,睡不着?”他的嗓音很好听,轻飘飘荡过去,屋内点着的火光也几度摇曳。
阿桂回头看他,泪眼朦胧,不知怎的,刚刚她竟又忍不住在哭。
大概是因为害怕。
她虽从小颠沛流离,一路苦过来,可也没真正遇见过有那么多黑衣人提着刀剑,直奔她的脖颈、心脏而去。
那快要丧命的压迫感,后知后觉地缠绕着她,直到梦里,也让她喘不过气起来,快要窒息。
方喻同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那样,嗓音低哑温柔得不像话,“阿姐,别怕,我在这里。”
“我陪着阿姐睡,好不好?”
像低沉又沙哑的妖精,在诱.惑低语。
第97章一更
阿桂被他这几个字说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心口涌,哪敢应他。
她胡乱别开眼,明眸里蕴着一汪惊慌荡漾的春水,嗓音不自觉地发颤,“你、你胡说些什么!”
她的嗓音轻软,如玉珠相撞,听得方喻同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她生气、训人的时候都是素来这样,不会让他生起半分被斥的不愉,反而甘之如饴,甚至还想,听她多骂两句。
可惜阿桂不太会骂人,除了训斥他在胡说之外,便涨红了脸,再也说不出其他什么。
方喻同忽然轻笑起来,眸色深深,越发让她难以心安。
他越靠越近,她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脸上似火烧一般,却好像又有点儿......期待他的靠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阿桂咬着舌尖,暗骂自个儿怎会有如此不堪的想法。
这时候,方喻同已经凑得极近,可以嗅见他身上淡淡的桂花香,那是从她给他绣的香囊里飘出来的。
和她刚沐浴完后,肌肤上沾染的桂花香交融在一起,熏得阿桂脸颊越发红。
方喻同状若未见她羞怯怯的模样,只是闷声发笑道:“阿姐怪我胡说?该是阿姐在胡思乱想才是吧。”
被他这样直白地戳破心中的小心思,阿桂温柔秀丽的脸庞更是红得快要滴血。
“你、你胡说。”她糯软的声音如蚊蝇,并无足够的底气反驳。
因他说的是实话,她确实,刚刚胡思乱想了许多,不该想的场面。
比如,他如何陪她睡觉。
是抱着她的衾被,还是抱着她。
光是这样随便猜猜,她便觉得身子滚烫,好似卧在炭盆上一般。
方喻同应当是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的,可他偏偏笑得她心尖乱颤,总以为被他看穿。
他清冽沉朗的嗓音在她头顶飘开,“好了,阿姐,快躺下吧。”
听他这样说,阿桂更是浑身绷得僵直,血液涌过心尖,往脑门上冲。
躺......趟什么?
方喻同笑得更厉害,眼尾殷红,微微上挑,仿佛是要被今晚可爱的她,笑出眼泪。
他替她掖了衾被绵软的一角,这才敛起笑容,眸底是比月色还要温柔的浅浅涟漪,“阿姐,睡吧,我一直坐在这陪着你,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了。”
哦,原来是坐在这里,陪她。
阿桂反应过来,心底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可是又很快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如今都这个年纪,难道还真想像小时候那样,和他睡在一个被窝里,各暖一头?
就是他愿意,可若是真那样......
她能睡得着,才怪。
阿桂重新躺下,阖上眼。
脑子里那些可怕的黑衣人,刀光剑影倒是全消失不见了。
可方喻同就坐在她榻边,存在感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