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离姑娘似乎仍不敢相信,说:“你少骗我。他与我说过,他家里人都死绝了,你这个叔叔是哪里来的?”
高瑨伤感:“他与你这么说的吗?”
焉离姑娘点头:“嗯。”
高瑨长叹一声:“是高家负他,所以我亲自来接他回家。你一定要告诉我他的下落,他若是继续待在北辽的话一定会没命的。”
焉离姑娘失魂落魄跌坐到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
“他也这么说过,原来不是开玩笑的。”
谢郬离她近,将这两句话听入耳中,不禁问道:
“他说过什么?说自己会没命吗?”
焉离姑娘听高瑨说了那么多,已经开始有那么点相信,她说:
“他说自己活不长了,要给我安排好后路。”
“后路……就是今晚这事儿?”谢郬问。
焉离姑娘点头,谢郬又问:“你和他是……朋友?”
“我是礼朝人,父母死了以后,被舅舅卖到北辽来的。半年前跟阿岩认识,他那时在躲避追兵,受了重伤,自己跑到人贩堆里去的,人贩子点多了人也不察觉,我和他容貌都说得过去,就一起被卖到舞阳居。”
“他身子弱,我觉得自己比他大,便时常把他当弟弟照应,可这地方人吃人,命越贱越被人欺负,他脑子好,下手也狠,好几次都是他保护我。”
“三个月前,他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回来就说自己可能活不长了。他说若他死了,我指定没活路,在他死之前,要给我铺一条路。”
“他看着年纪小,可居然能认得那三位爷,还教我怎么与他们说话相处,我按照他说的,处处迎合那三位的喜好,果真叫他们都对我念念不忘。”
“之后的事,你们都猜到了,我就不说了。”
焉离姑娘把她和化名‘阿岩’的高玥之间的事简短说明,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个中艰辛可想而知。
两个都是半大的孩子,相依为命在这腌臜地夹缝生存。
高玥三个月前定是知道拓跋延和拓跋阐出使礼朝,拿他做筏子要求礼朝释放俘虏,他清楚礼朝不会为了他这早已不在人间的高家子孙退步,而礼朝若是不退步,那他还焉有命在。
所以,他才会说自己没命,在死之前,要给焉离姑娘寻一条高枕无忧的路。
他算得很好,眼光也准,忽尔德乐还算是个好男人,至少绝对是焉离姑娘这种身份能找到的最好选择。
【真没想到,高茗那般自私龌龊,生的儿子却有情有义。】
【可惜沦落他乡,明珠蒙尘。】
高瑨忽道:“不会蒙尘!”
焉离姑娘不知高瑨为何忽然说这么一句,愣愣看着他,高瑨转过头对她问:
“你告诉我他在何处,我要带他回去。”
谁知,焉离姑娘却是摇头:
“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这段时间,他都是神出鬼没,有时候半夜出现,有时候几天不见人,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他的事。”
“那你们怎么联系?”谢郬问。
焉离姑娘摇头,就在高瑨和谢郬以为线索要断的时候,焉离姑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
“对了。有一天夜里他回来,身上穿的那身衣裳我见过。那是二皇子府上奴仆的衣服。我们楼里有几个姐妹,曾经被送到二皇子府去招待客人,回来衣衫不整,外头披的就是送她回来那些奴仆的衣裳,我那时负责照顾她们,亲手洗过,所以不会认错。”
名门府邸都会有要求府里伺候的奴才穿统一服装,这样既整洁美观,又能叫人一眼认出,省得各家仆从在外产生不必要的摩擦给主子惹事。
【怎么还有二皇子的事?】
【高玥这小子真是个人才。】
【在官府搜捕的状态下,在多重身份中切换,帮焉离姑娘铺好未来人生道路之后,他又把目标放到了二皇子身上?】
【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啊?】
对于谢郬心中的疑问,高瑨也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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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次翻身上了焉离姑娘水榭的屋顶,走之前,谢郬亲自动手,用茶盘在焉离姑娘的额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血流如注,谢郬制造伤口是行家,保证看着留学多,伤口重,但实际没什么要紧,养好了连疤都不会留。
这也是为了帮焉离姑娘完成细节上的问题,老色鬼死了,她要指认是阿石莽杀的,身上要是一点采都不挂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她这样满头满身是血的跑出去喊人,那些被老色鬼驱赶得远远的侍卫们跑过来一看,当即问她怎么回事,焉离姑娘把早就想好的词背了一遍,让侍卫们赶紧去追凶手。
后面的事情,就看焉离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谢郬和高瑨等到水榭周围起了大动静,才不得不离开,回到舞阳居的街面主楼中与苏临期他们汇合。
苏临期他们在位置上焦急的等待,因为就在刚才他们看见好些舞阳居的护院纷纷往后院涌去,显然后院肯定出了什么事。
生怕是高瑨和谢郬暴露,苏临期刚和大伙儿商量过,说再等一刻钟,若是他们还不回来,他们就离开舞阳居,回茶行等候。
不是他们不救人,而是对高瑨和谢郬的功夫有信心,那两人就算被发现行踪,凭他们的身手也一定可以脱身,人多了反而对他们来说是牵制。
事实证明,苏临期的判断是正确的。
在舞阳居的护院们涌向后院之后没多会儿,高瑨和谢郬就勾肩搭背的回来了,仍旧是那副离开时的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