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祈停了手中的动作,抬指将扒在自己手腕上的小爪子弹开,反问道:“知道我不是你夫君还敢离我这么近,你又不怕我轻薄你了?你说咱们关系不一般,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一般法?”
颜姝瞧了下左右无人,凑近了在向祈耳边吹气道:“我该不会是你养的外室吧?”
向祈噎呛了一下,没说话。
可他不表态的态度让颜姝愈发觉得就是这回事,又想起上次来府中同自己纠缠的李云柔,追问道:“你家有悍妻,所以你不敢把我带回家,可是你又实在喜欢我,所以只能把我养在外面,当个没名没份的外室,你不敢带我拜见家中父母也证实了这一点,对不对?”
向祈简直无语:“你说对就对吧。”
“你不能这么敷衍我,”颜姝磨道:“好好回答。”
向祈叹了一口气,顺着她的意思往下答:“你说的对,我家有悍妻,常带着点孩子气,时而温婉可意甜言蜜语,时而六亲不认聒噪的我头疼,高兴的时候唤我夫君,不高兴的时候名字都懒得叫,心眼小问题多常吃醋爱怄气,除了我估计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她那脾气。”
“那你为何不休了她?”颜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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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
颜姝又问:“为什么舍不得,你妻分明一无是处。”
“因为我妻名唤颜姝,”向祈抬眸与她对视,“一无是处也是我一个人的。”
颜姝的小脑袋又有点转不过来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索性不去想,打着哈欠抵在向祈的肩膀上昏昏欲睡。向祈也不知她听没听着,像是自言自语,“我待会儿要出趟远门,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你若是闲来无聊,我就让皇姐来府上陪陪你,但你若是出府,必得挑一批能干的家将跟着,明白吗?”
颜姝不知何时已枕在他的腿上,闻言也不知听没听到,梦噫般的咕哝一声,向祈瞧着她的睡颜无奈的摇了摇头。拖欠许久的竹编小老虎终于成了形,外面刘管事小心的将门推开一道缝,低声道:“殿下,已经丑时了,大军已待命多时,疾将军让老奴来请示您的意思……”
向祈指了指颜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刘管事点头悄声合上了门,向祈拿手忱着她的脑袋,小心的将腿抽了出来,而后拖着她的膝弯将人拦腰抱放在啵啵床上,将满头的珠翠一一拆解下来放在托盘上,如瀑的黑发被人拢到而后,薄被轻遮,颜姝舒服的蹬了下被褥。
室内的灯火又被捻熄了几盏,只留上两盏微弱的以供照明,帷帐倾泻而下,掩住了最后一点月色,而那床帐中间的人儿,美梦正酣。
向祈换上了一身轻裘,边绑护腕边往外走,不忘嘱咐那两个小丫头,“她今夜睡的晚,明早就不用着急叫她起床了,饮食上你们多上心,太医开的新药记得每日煎给她吃,火候要把握好了,这药必得煎了口服效果才好,记得给她蒸上一碗酥酪,喂完了药给她解苦。”
两个小丫头应了,向祈又转向刘管事,“明日去皇姐府中走一趟,我不在府中事务劳她多多照应;上次阿颜刚出府就出了事,焉知不是府中内外又长了别人的眼睛,再给我里里外外彻查一番;还有,无论孤在与不在,以后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入府中,我内院的当家人只有一个,她叫颜姝。”
嘱咐完这一切,向祈方才安心上马,月色正明,星辰略显稀疏,偶尔一阵轻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可即便如此,疾锋还是困得直打哈欠。
对他们这些人来讲,黑夜行军本是常事,原不该这么困的,奈何他摊上向祈这么个主子,这些天把他使唤的跟个车轱辘似的连轴转,自己已经三四天没怎么阖眼了,现下在马上都想闭着眼睛好好睡一觉,奈何自己刚打个盹,马鞭就不轻不重的抽了过来。
“再睡掉下去了,口水还不擦擦,”向祈满是嫌弃,疾锋闻言使劲揉了揉眼睛,打趣道:“殿下,牲口也不是这么使的。”
向祈道:“牲口也没你话这么多,这段忙完了给你几天时间休息,随你怎么快活。”
听他这么说,疾锋也来了兴致,“殿下,您是单对我一人这么苛刻,还是对颜姑娘也这么苛刻?颜姑娘若是困的起不来床,您也一鞭子给抽醒?”
“去你大爷的,再打趣她一个试试,”向祈这话里带着几分笑意,少了些威严,是以引的这小子愈发大胆了些,“说说呗,您是怎么叫颜姑娘起床的。”
向祈没理他,驱马快走了几步,嘴角不知不觉带上了些笑意,刚才颜姝枕在自己膝上睡的香甜,自己鼻尖好像还萦绕着她身上带的药香,皮肤相触的地方好似沾染上彼此的温度。向祈不禁幻想了下,抱着这么个可心人睡觉怎么舍得叫她醒呢,就是不知道家里那位什么时候能给个名分,自己能名正言顺的抱她好眠。
第26章周旋咱们殿下房里好像有人了吧,殿下……
因着向祈早有准备,是以藩王之乱平定的还算顺利,常山长平二王在京中就已被扣押,封地内群龙无首,凭着几封京中来的信件慌慌张张的起兵谋反,原想着陈兵边境给皇帝一个威慑,让他早些放人,岂料刚起兵那些因连日大雨患了热疾一直在幽州边境行进不前的士兵立马就变得生龙活虎,自己这满腔热血还未能迎回旧主,就迎来了向祈这尊瘟神。
太子亲临军中本就士气大振,西境带回的那些兵马是向祈一早就用熟了的,指挥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再加上地方那些守备军,这一仗赢的毫无悬念,叛贼抵抗不过半月就潦草投降收场。
向祈处理完这些,又顺道走了趟幽州。
幽王的尸首已经运回了幽州,对外只说是二王密商大逆之举被幽王撞破,遂对同胞兄弟下此狠手,定下了一些追封事宜但闭口不提爵位承袭的事,因而现在幽州境内是幽王世子向潜主政。
灵堂内,府中的那位侧妃娘娘已经不是第一次跑来和向潜闹了。
刚点上的香被人掰断了丢在地上还上去踩了几脚,那侧妃满心的火气,“你现在摆弄这些有什么用,死人的事就不要操心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向朝廷请封,早些让你承袭王位才是要紧事。”
向潜不接话,心平气和的重新点了香祭拜,常山长平二王之乱已经平息,剩下一个幽州独木难支,依着向祈不留后患的性子,幽州能太平多久都是个未知数,更别提请封了,这位侧妃娘娘富贵了大半辈子,自然不愿意轻易撒手。
那侧妃最看不得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他点香她就索性掰断的所有香,他烧纸她干脆连火盆一起踢了,闹到最后向潜实在是来了脾气,“侧妃娘娘,父王平日最宠爱的就是你,现下他尸骨未寒,你不来祭拜,还在他灵堂里撒泼打滚,究竟是何道理?”
“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操心一个死人的身后事,不如多操心操心你的爵位!”
“我看是不如多操心操心侧妃娘娘您的富贵吧,”向潜转向她一字一句道:“若非嫡庶尊卑有别,这爵位轮的着我去请封,若非九弟年幼,这王位轮的着我来坐?”
这位徐侧妃被他戳中了心事,脸色一时有些难看,向潜说的没错,嫡庶尊卑有别,庶子贸然请封,依着向祈那执意削藩的性子,怕是直接夺了幽王世袭罔替的尊荣,这也是幽王在世时她不敢撺掇着废嫡立幼的原因,庶子加幼子,她自己都不敢拿来说事;再者,自己的儿子刚刚七岁,实在不是能成事的年纪,否则她早就鼓动着兄长舅父跟着常山长平二王一起反了,自己何妨拿着身家性命为自己的儿子赌一把?
只是现在生子年幼,自己只能鼓动着向潜先把幽王的爵位承袭过来,也算是保自己一时富贵,自家父兄大权在握,向潜若想坐稳这个王位,必得向自己这个继母示好,到时候自己操控他就像操控一个傀儡般简单,哪承想这小子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幽王宠妾灭妻,那位徐侧妃的父兄更是掌控着幽州的军政大权,当年徐侧妃恃宠生娇,逼的幽王妃抑郁抱病而死,现下幽王世子向潜是幽王妃留下的嫡子,属下听说这两人的关系是有些不大对付,”滕子荆道:“眼下幽王暴毙,这幽州境内恐不知怎么乱呢。”
向祈问:“那向潜性子如何?”
滕子荆道:“属下在幽州的时日不长,打听到的消息也不算多,听闻幽王不喜王妃,连带着他这个嫡子也不大受待见,王妃的母家也不似徐侧妃般势大,不过这位幽王世子好似颇受朝中老臣倚重。”
“这样的境况能无病无灾的长大成人,还能在朝堂上插上一手,”向祈嗤笑,“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几人说话间的工夫已经到了幽州境内,向潜听闻消息忙带着满朝文武出城相迎,向祈高坐马鞍,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众人中间为首那年轻人应当就是向潜了,只见他一身缟素,头戴重孝,表情淡淡的,但言谈动作恭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滕子荆小声的和向祈低语,指着人群中的某人道:“向潜身后那位蓄须的老者是幽州的左相徐章,也是那位徐侧妃的娘家爹,他旁边那位着重甲的是徐侧妃的哥哥,虎威将军徐携,剩下那几位年长的多是朝中的老臣,依附于右相慕和,大多是支持世子一党的人物。”
向祈看他们的站位,倒真是泾渭分明,又问:“向潜娘家无人可依吗?”
滕子荆道:“幽王妃家势弱,这些年又饱受徐侧妃打压,死的死伤的伤,朝中基本无人。”
向祈点头,让众人起身,又见向潜上前,恭敬道:“臣已在豫章宫设下酒宴,请太子殿下和诸位将军移步豫章宫。”
向祈既到了幽州境内,相对幽王来说又是晚辈,免不得先去灵堂上柱香,同时劝解向潜节哀云云,向潜话也不多,二人上过了香,就请向祈前往豫章宫用膳,推杯送盏之间倒也算一团和气,只宴至中程,那位徐侧妃也不让人通传,大模大样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