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一眨眼,便是冬雪消融,春暖花开,到了建元七年。
到了孕后期,舒明悦的食量越来越小,厨娘变着法得给她换花样,也吃不了几口。到了晚上,会难受得睡不着觉,小腿也时常抽筋,折腾来,折腾去,好不容易圆润的脸蛋又瘦了一圈。
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舒明悦半夜坐起来,便落了泪,怎么都止不住。
伺候的侍女害怕,派人去告知沈燕回,他着急,鞋子都踏错了一只,匆匆披上外衫就来了,问:“怎么这是?”
舒明悦哭着摇头。
过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抱了过去,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说,“我想你了。”
可是沈燕回知道,她不是在想他。
舒明悦发动那天,是四月二十八。
那天中午,她正在午睡,忽觉肚子隐隐作痛,这一疼,便把疼人醒了,感受着腿间热流,她神色有一瞬茫然,紧接着伸手捂住了肚子,慌张不已,“来人,来人!”
因为她的临产期快到了,府里上上下下一直都准备着,厨房的热水一直烧着,参汤和催产药也吊在陶罐里,稳婆怕不够,预备了六个,也都在院里守着。
可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疼一阵,歇一阵,舒明悦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可稳婆说,还得等五六个时辰。
舒明悦一听,直掉眼泪珠。
沈燕回握着她手,干净又有力,“别怕,大表哥在。”
舒明悦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可是她真的很害怕,既期待,又担心,担心现在,担心未来。她握着沈燕回的手,走一会儿,停一会儿。
一开始,倒还不算太疼,咬咬牙,还能忍,可到了后来,疼得越来厉害,便是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冷汗沁湿了发丝,小脸都白了。
而此时此刻,沈燕回也不能陪着她了,去了屋外。
舒明悦坐于床上,握着那根系于高处的的手巾,疼得几乎坐不稳,全靠稳婆扶住她的腰身,才没倒下。
外面的太阳也早已落山了,夜色浓稠,屋内灯火通明,屋外一轮圆月挂天,偶尔几声草虫喓喓,伴着她的呻-吟声响起,额角汗珠不断地滴答流下。
怎么会这么难呢?
舒明悦泪眼模糊,精神一恍惚,便仿佛见到了虞逻的身影,却很快被下一滴落下的泪珠冲散,重归清明,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混蛋——
舒明悦低头,泣不成声。
那时她想着,将来若能再见,一定要狠狠咬他一口,尤不解恨。
孩子出生之时,寅时刚过,卯时冒初,这个时辰好,一缕细微熹光照亮天际,充满希望。
伴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屋内传来稳婆“母女平安”的声音。
站在门外焦急等待的沈燕回红着眼,松开了握拳的手,也慢慢松了一口气。
是个女儿。
舒明悦本来想取名嘉鱼,但沈燕回觉得这个名字不好,谐音甲鱼,有点滑稽,便替她改了一字,取做嘉仪。
小名叫安安。
安安长得很漂亮,和舒明悦小时候一样,是个白白嫩嫩的女娃,一逗便咯咯笑,很讨人喜欢,左唇角还有一个小梨涡,愈发可爱。
但等她眉眼张开一点,再仔细番,像虞逻。
不是悦儿那样的乌黑杏眼,而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漂亮极了。
舒明悦失神地凝望着女儿眉眼。
……
“生了,是个女娃。”
消息传到长安,姬不黩“嗯”了一声,“悦儿如何?”
来人回:“公主一切平安。”
姬不黩:“嗯。”
等了五个月,终于可以去看她了,姬不黩便去了晋阳。
舒明悦吓得够呛,赶忙叫人把孩子藏起来。
沈燕回安慰,“别怕。”
这句话入耳,舒明悦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去见姬不黩。
青年着常服,坐在椅子上,缓缓抬眼看着她。
比起几月前,她丰腴了,也白皙了,眉眼愈发娇艳迷人。
舒明悦垂眉,“陛下来做什么?”
不算客气。
姬不黩沉默了片刻,“来看看你。”
“……”
我有什么好看的?
舒明悦无语凝噎,但也习以为常了,时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别被他发现她已经偷偷生了虞逻的孩子。
便是他沉默,她也沉默,两人坐在那里,相顾无言。
姬不黩也不在意,一直盯着她看,看得舒明悦脊背发毛,可姬不黩却全然不觉,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直到太阳落山了,他终于开口了,问:“晋阳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舒明悦:“……”
“许久未出门,嘉仪不知。”
“嗯,”姬不黩道:“明天带我去看看。”
舒明悦震惊地抬起眼,乌黑眼瞳圆溜溜。
“?”
姬不黩却仿佛没看到她的神情,淡淡地起身撂袍走了,只是此时此刻,舒明悦也无暇多思他的古怪,他一走,她便转身去了偏房,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出来。
小姑娘丁点大,眼睛水汪汪,真可爱。
舒明悦杏眼弯弯,低头“啵唧”亲了她一口,娇糯声道:“快点长大呀,娘亲给你做漂亮裙子穿。”
舒嘉仪仿佛听了,咿呀咿呀,手舞足蹈地地看着她。
于是时隔五个月,虞逻再一次收到舒明悦的消息,是她和姬不黩一起逛街。
气得虞逻险些把手中剑柄捏碎了。
但姬不黩只在晋阳待了五天,他一走,舒明悦的消息又没了。
又整日待在舒府里足不出户。
孩子刚一个月大,还离不开娘亲。
掐指一算,她已经走了九个月了。
虞逻脸上的醋怒散去,失神地凝视着面前的一只琉璃杯子,悦儿喜欢琉璃,这样的杯子她有十二只,可离去时,全都命人毁掉了。
她什么东西都没留给他,断得干干净净,只有这只琉璃杯因为落在了他牙帐里,才免去被毁掉的命运。
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女人呢?
……
时间是个不留情的东西,转瞬即逝。
待到孩子三四个月大,舒明悦便开始渐渐出门了,会去骑马,会去捞鱼,还会去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还会买泥人、陶瓷娃娃和拨浪鼓,带回去给孩子玩。
一转眼,便是春去秋来,又一年春。小嘉仪已经一周岁了,会磕磕绊绊地走路,还会喊阿娘。
可是舒明悦还是不敢带她出门玩,怕被人发现身份。
小娃娃一头柔软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小啾啾,系着两跟红绸,雪白可爱,许是因为照顾得太好,她脸蛋有点胖,圆嘟嘟的可爱,正抱着脚丫在啃。
舒明悦一脸嫌弃,“一定是像你爹。”
舒嘉仪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爹、爹爹。”
舒明悦神色一僵。
沈燕回走了过来,弯腰低头,把一根手指塞到了她手里,另只手拿着一块山楂片,低声哄诱,“安安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舒嘉仪眼睛盯着山楂片转,声音甜甜的,“爹爹。”
沈燕回满意一笑,喂她吃了起来,偏头,便瞧见舒明悦坐在石头上,失魂落魄的模样。
“悦儿?”
“嗯?”舒明悦回神,抬起头时,一双清亮眼瞳雾蒙蒙的。
沈燕回见不得她这样,笑道:“天气暖和了,下午我带你和安安去天龙山捞鱼。”
舒明悦自小就喜欢捞鱼,从三岁徒手抓了第一条鱼开始,一直到现在仍然喜欢,不仅喜欢捞鱼,还喜欢吃鱼。
听见这话,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安安也可以去?”
“嗯。”沈燕回点头,“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天龙山无人。”
“好!”
舒明悦高兴,立刻安排人去收拾东西。
一行人带了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朝天龙山出发了,而此时,距离两国战火彻底停熄,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年。
这些时日,姬不黩每个月都来晋阳看她一次。
青年依然沉默,不大说话,大多数时候只静静看她。
一开始,朝臣对此颇有微词,但他们发现,每次陛下从晋阳回来都不再那么冷冰冰了,甚至还眉眼柔和,劝诫也能听进去了。
啧,还是美人的威力大,朝臣心中感慨。
既然如此,那行吧,爱去就去吧。
而虞逻也处理完手中最后一件事情,回到了可汗牙帐,那身玄黑锁子铠上满是脏污,脸颊胡子拉碴,低下头,用凉水猛地洗了一把脸。
“处铎,把子善叫来,备马。”
作者有话要说:虞逻:都别想了,我孩子只有一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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