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1 / 2)

舒明悦哭着睡着了,红肿着一双眼睛,身体蜷缩,虞逻却没睡,撑在她身侧,低头在额角轻轻落下一吻,便捏好被角,起身去了隔壁书房。

事已至此,必须得给沈燕回一个解释,不然娶妻之路会更加艰难。

殊不知,在他起身后,舒明悦就醒了,撑臂坐起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她和大表哥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吧?

所以才会那样说话。

一滴泪又顺着她眼角滑下来。

所谓囿于情,困于情,不外如是。

……

一个时辰前,紫宸殿。

四下灯火摇曳,亮如白昼。

皇帝酩酊大醉,被皇后扶回了紫宸殿,喝过一大碗醒酒汤后,便躺上了床呼呼大睡。

夤夜,廊下风灯明亮,冷风拂面,守夜的小太监坐在门坎上,外头打起了瞌睡。

恰在此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薛寺卿匆匆前来,入殿前,神色焦急道:“快快通传,我有要事求见陛下!”

小太监磕了个头,醒了,瞧见来人,惺忪地揉了揉睡眼,不敢耽搁,连忙入内。

王大监听完,皱了眉毛,“可汗又出事了?”

小太监懵然摇头。

王大监气,握拂尘敲他脑袋,压低声音斥道:“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入内通传?我看你的脑袋不想要了!”

小太监一疼,吓得惴惴埋下脑袋。

王大监深吸一口气,走出去,笑着上前道:“薛寺卿深夜求见,所为何事?陛下晚上吃多了酒,现在还未醒,若是不急,明日早晨再来吧。”

“急啊!”薛寺卿压低声音道:“一个时辰前,北狄可汗方才骑马跑了,去了定国寺。”

“?”

王大监:“可汗不是喝醉了吗?”

“就是因为喝醉了我才担心。”薛寺卿着急,揣袖团团转,“屠必鲁也率护卫去定国寺了,若是可汗对公主……”

话音戛然而止,意思却已明了。

薛寺卿:“王大监,请快快告知陛下吧!”

王大监神色一凛,“大人稍等,我这便去告知陛下。”

虞逻是一国可汗,涉及两国邦往,得罪不得,可嘉仪公主也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若真出了事儿,谁都担待不起。

王大监匆匆入内。

皇帝从宿醉中醒来,撑着头痛欲裂的额皱眉,声音沙哑,“何事?”、

王大监俯耳低语了一番。

“放肆!”皇帝大为震怒,“他又去找悦儿了!?”

王大监点了点头。

皇帝气得头发翘起来,起身便下床,因为大醉未醒,身体一虚晃,伸手扶住了床柱。

王大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相扶,“陛下要去定国寺?不如派臣下过去,您酒醉还未醒……”

闻言,皇帝更气了,他为何会醉?还不是因为虞逻?简直奇耻大辱!

他少时走马千钟,平素又在军营里与一众将士豪饮,一斤酒水下肚也不会迷糊,可就在今晚,在自己的寿宴上,竟然被虞逻那小儿灌醉了!

灌醉他便罢,那小儿竟然还敢去找悦儿!简直岂有此理。

皇帝两条眉毛一竖,怒道:“立刻给朕备马!”

王大监一滞,便低头应是,连忙吩咐人去备马车。

……

书房位于客院西厢,内里按照舒明悦的喜好布置,香云纱、紫精帘、娇艳绽放的大朵山茶和一盆修剪得宜的盆栽。

沈燕回没睡,单手撑额坐在案前,忽听“咯吱”一声,屋门推开了,以为舒明悦回来了,头也不抬道:“怎么还没……”

“睡”字尚未突出口,骤然察觉不对,猛地抬头看去。

来人在他面前站定,淡淡一笑,“大表哥。”

沈燕回脸色扭曲了一瞬。

那人却不自觉,神色从容地撂袍在他对面坐下,“我此来,是来解释我与悦儿之事。”

“解释可以说,大表哥就不必了。”

沈燕回垂眸,取剑撂在桌上,只听“争”的一声,一抹银亮出鞘。

虞逻看着他,眸光悠远,其实,这是他第四次见到沈燕回。

第一次是在建元三年的夏初,他和悦儿因为沈燕回大吵一架;第二次,是在建元五年的春天,沈燕回潜至北狄,想带走舒明悦,却被他拦下。

上次雁门关一别,他并未来得及细看沈燕回,今日仔细一瞧,这个男人和记忆中的疲倦模样相差甚远。

他气色康健,眼神锐利,此时薄唇微抿,怒意流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了几分逼人的森冷。

“好。襄国公。”

改不改口,的确不急于一时。

“若我没猜错,那日悦儿在骊山被人所掳,车马痕迹是可汗命人抹去的吧?”沈燕回神色质问,冷冰地盯着他。

子烨那时带了多少禁军排查?恨不得将整个骊山翻一遍,可四下车马痕迹凌乱,要么被人抹去,要么被人故意混淆掩人耳目。如今想来,只有巧合路过的“裴应星”有这个本事。

“是,那时我的确想带走悦儿。”虞逻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并道:“如果襄国公未至,我应该与悦儿大婚了。”

话音坠地,一股怒气直往沈燕回的脑袋顶窜。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虞逻却神色平静,继续道:“我知襄国公爱护悦儿,今日肯听我说,也是为了悦儿周全,既然如此,还请襄国公等我说完,再做定夺。”

沈燕回按捺下暴躁的心思,面容冷峻。

不知为何,他觉得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虞逻和三月那个骑马追至可汗已经相差甚远。时间是个不留情的东西,会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的痕迹,容貌、脾性、思想。

就像二十岁的姬无疾会在盛怒之下一脚踹死人,三十七的姬无疾却知脾性收敛,坐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杀人诛心。

二十岁的虞逻会咄咄逼人,不知何为畏,何为退,敢怒追舒明悦四百里,取剑逼她和他回去,可三十七岁的虞逻不会。

他知晓之动情,以退为进。

虞逻情真意切,“我与悦儿的确婚前越矩,的确不妥,但,”他话音一顿,转道:“但非一时贪欢,乃是情投意合,情之所至。”

把无媒苟合,说成两情相悦,可真有他的。

沈燕回原本脸色平常,此时隐约泛上了一抹铁青之意。

虞逻对上他的目光,不闪不躲,倒了一杯茶,缓缓推过去,问:“襄国公也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看出来什么!?饶是沈燕回素来好脾气,此时心头也涌上了一抹暴戾,恨不得立刻眼前这个男人就地正法!

沈燕回眯眼道:“你的意思,是悦儿心悦你,但是因为我们而心中顾虑,有所不敢,才与你偷偷往来?”

虞逻点头,“如果悦儿不喜欢我,怎会允我入她屋?”

在娶舒明悦这件事上,他从来不是正人君子。

“可汗说错了。”沈燕回声音冰冷,“悦儿年少,尚不知男女之情,不过是受人蛊惑,一时糊涂罢了。更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私自奔合之理。”

虽是如此说,沈燕回心里已经一片惊涛骇浪,虽然先前悦儿一再保证,她不想嫁给虞逻,可眉眼间流露出的情绪绝对不是作假。

此时此刻,已对虞逻的话七分信,三分疑。

但沈燕回的面上不显,薄怒道:“这话,可汗不必再说了!”

“还有最后一言,”虞逻一笑,从袖口中取出一份契以国印的婚书,推至沈燕回面前。人心可变,白纸黑字却做不了假,更别提君王亲手所书之诺。

不然日后口诛笔伐,又是一抹污点。

沈燕回扫了一眼,轻嘲,“一纸契书,未免可笑。”

“不止契书,”虞逻翻开一页,又道:“这里面,还有迁都的国书。”

沈燕回一愣,眉毛慢慢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