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仙桥离这里约莫二十丈远距离,建在一处小小的池塘上,塘里碧叶连天,粉白色的荷包娇俏而立,只消再过几个夏日,便能含蕊怒放。
裴应星站在桥上,手指摁压着眉心,在刚才舒明悦还没醒时,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不以为然,竟然想当么么都没发生过。
他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理智已经被药物折磨去了大半,随时都会失控,所以他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等药效过去,或者自己释出来。可是万万没想到,那个东西竟然占了他的身体,还去给舒明悦开门!
而且,他对两人之间发生了么么一无所知。
这种超脱掌控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但回想舒明悦刚才的模样,他应该没有对她太粗鲁吧?
裴应星脸上的情绪变幻莫测,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她刚醒来时的神情,一张微微晕红的脸蛋,两只眼睛惊愕朦胧地看向他,却并没有害怕之意,然后伸手羞怯地扯过了被子,蒙住了脑袋,和他说话时声音弱不可闻。
听她的意思,他事后去给她拿了裙子,那说明他和她之间应当是愉快的吧?
再回想起她说的那句就当么么都没发生过,裴应星忽而冷冷一笑,虽然与她睡觉非他本意,但两人已经发生了亲密的事情不是吗?
自然,他肯定是不在意这个的。
裴应星眉梢一松,深长的睫羽微敛,神色淡淡地看向远方含苞待放的荷花。虽然他不在意,但他还是勉强愿意对小公主负责,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身体。
他身上的异常与她息息相关,原本他不耐在长安待下去,迟疑要不要将她带回北狄去,现在这个情况,必须将她带回去了。但很显然,想要正大光明地把舒明悦走几乎没有可能,那只能把她偷偷绑回去。
等到北狄,他自然不会亏待她,她在长安如何,他还会待她如何。
这样,她也能满意了吧?
如此想完,裴应星微拧的眉头终于舒展,不再阴云密布。
……
舒明悦换好了衣服,环视了一圈,发现裴应星并没有给她拿水和澡豆,顿时脸色尴尬地一怔,气得跺了跺脚。
她一只手抱换下的鹅黄罗裙,另只手露出一根手指,悄悄推开屋门,发现四周无人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翘了翘下巴,神色平常地走出了门。
舒明悦没去渡仙桥,而是继续往西走,走出约莫二十长余距离,便是岛屿边缘,她把裙子放在一旁,蹲下用湖水洗手。
湖畔垂柳依依,湖水清澈透蓝。
她把手指一根根搓过,恨不得措下一层皮来,可是仍觉得不太干净,不禁神色恼怒,心生后悔,她刚才应该给裴应星一巴掌才对!
难道他中了药,就可以随意欺辱她吗!?
而且……舒明悦神色忽然一怔,抿起唇,他和虞逻,真的好像啊。
不行不行!她不能再想了!
舒明悦恼了自己,深吸一口气,连忙把裴应星和虞逻的记忆一起晃出了脑袋,正要起身站起来时,身后忽然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声音:“表妹。”
舒明悦心中一惊,慌张转过身,下意识地把手背到了身后,待看清来人,微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姬不黩的视线落在她穿着的浅紫色罗裙上,定了须臾,就在舒明悦被看得莫名其妙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开口了,“刚才云珠一直在找你。”
“你去哪儿了?”
因为常年寡言,他声音的语调平缓,听起来分外古怪。
舒明悦一怔,先前她只是从蓬莱阁出来醒醒酒,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情,又混沌地睡了一会儿,应当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完了完了,云珠不会大张旗鼓地开始找她了吧!
舒明悦神色懊恼,一急,便要走,忽然又想起来,裴应星去给她拿了新裙子,应当帮她遮掩过去了?
如此一想,她舒了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眉眼含笑道:“先前吃多了酒,寻了处屋子小憩一会儿。表哥也瞧见我醉了吧?”
姬不黩沉默,就在舒明悦心如擂鼓的时候,他终于嗯了一声。
舒明悦觉得他神色很奇怪,但是转念一想,姬不黩么么时候不奇怪?没人能摸透他心里想么么!即便惹怒了他,他也只用一双冷然无情的眼睛看着你。
她弯腰捡起裙子,不自然地把裙子脏污的地方往怀里卷了卷,偏头瞅了他一眼,许是因为一连串的惊变,叫她身心疲惫,竟然也顾不得没好气地瞪他或者打他,匆匆抱着裙子跑了。
姬不黩转过身,视线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肩颈上,眼神越来越冷。
……
被姬不黩这么一打岔,舒明悦也顾不得去找裴应星了,抱着裙子匆匆去找云珠,恨不得马上一把火把裙子烧了毁尸灭迹。
日头已经渐渐西移,游宴已经至尾声。因为大多数人都在船上,舒明悦一路走过去,倒是不需要刻意避开人。
云珠在偏殿里收拾东西,等小殿下回来。
咯吱——
屋门被推开,偏头一看,便见舒明悦微喘着气走进来。
云珠笑着上前:“殿下回来了。”
舒明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偏头四下看,想找火炉,只是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初夏,屋子哪还能有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