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悦到宁国公府后,招待她的是宁国公世子裴正卿的夫人秦氏。秦氏三十余出头,膝下有二子一女,见她来,连忙叫人把大女儿裴玉姝叫来。
裴玉姝打小身子骨弱,经常生病,下巴纤纤细细的,一双眼睛倒是大而明亮。
时下已至春末夏初,天气愈发暖和,她穿着一身鹅黄色小袄,手里握着一把缂丝水仙纹团扇,坐在秋千上,看向一旁扑蝶的舒明悦,道:“我以前没见过七叔,不知他喜好如何。”
舒明悦闻言愣了一下,撂下扑蝶的团扇,扭头看向裴玉姝,神色微微疑惑,“没见过?”
宁国公和先夫人有二女三子,长女是当今皇后,次女死于战乱,三子裴正卿,七子裴应星,九子裴道韫。
她非裴家人,没见过裴应星不足为奇,怎么裴玉姝这个嫡亲的侄女也没见过?
裴玉姝摇头道:“七叔很小的时候就不在家了。”
舒明悦闻言,心中猛地一跳,快步走到裴姝旁边,在秋千上坐下来,黛细的眉尖一蹙,语气里带了几分没察觉的焦急,“不在家去哪儿了?”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被祖父送到外面拜师去了。”裴玉姝继续摇头。
那时候她年纪太小,哪有人会和她说这些,要不是这次七叔突然回家,她几乎要忘记有这么一个人。
舒明悦轻轻抿唇,攥紧了指尖,脸蛋也微微紧绷。
裴府不比舒家,十分热闹,往来奴仆也多,舒明悦与裴玉姝分开后,又随口叫了几个老仆打听,发现这阖府上下竟然几乎没人与裴应星相熟。
“老奴没见过七公子,不过七公子身边那个叫子善的护卫跟他挺久的了,此次是从幽州老家一道来的长安。”
“这样啊……”
“殿下若无旁事,老奴告退。”那人弯身行礼。
舒明悦点了点头,神态若有所思,思及裴玉姝那句七叔自小不在府中,心中不禁揣着了一抹疑惑。应当说,那颗怀疑的种子从未拔除。
在准备离府时,她脚步一顿,咬唇迟疑了片刻,转身去了曜日居。
……
彼时,曜日居。
那道封裴府七公子应星为六品昭武校尉、亲勋翊卫校尉的旨意就摆在桌上,这个官职的对于一个初涉朝堂的世家子弟而言,起步之高已足以令人艳羡。
可是对于一个已经领过数万人的军队的人而言,着实不够看。他在北狄有一支自十四岁时便亲手训练的军队,名曰黑云骑,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勇士,堪比大可汗麾下的虎师。
待在长安的日子无趣,犹如猛兽被囚困于笼,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道封官的旨意接下倒也无妨。
裴应星两条长腿交叠,姿态松散地靠在椅上,右手中随意地拎着一只木筒把玩,唇角扯了一丝冷漠嘲弄。
木筒里面装的是刚刚从北狄递来消息,他大哥贺拔已经坐不住了,残杀兄弟不说还想弑父,只可惜他父王虽然病重,但还没到不能理事的糊涂地步。
都利可汗也是英雄人物,半生戎马,威仪甚重,收拾不了宿敌姬无疾,难道还收拾不了自个儿子吗!?
但凡老子有一口气,就没有儿子蹦哒的地方!
裴应星也没想到,自己这次离开王城,竟然有这般意想不到的结果,只是北狄的情况虽然安稳,但他的确有些不耐再在长安耽搁下去了。
髀肉复生,野心磨钝,过于安逸的日子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很显然,想要正大光明地把舒明悦带回北狄几乎没有可能。
裴应星眉头微拧,胳膊搭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仰头盯着房梁某一处地方,似乎有些出神。良久,他扯唇淡淡唔了一声。
那只能,把她绑回去了。
他不会亏待她,等解了身上异常,她若愿,他自然也会放她回来。
如此一想,裴应星眼皮动了动,开口问:“舒家祖宅在并州哪里?”
子善回道:“晋阳。”
晋阳以北,是广袤的游牧草原,晋阳以南,是沃土千里的农田,自古以来便是北拒戎狄的边防重镇。
过了晋阳再往北去四百里,便是雁门城,出了雁门城,便是北狄地界。
骑兵快马,一日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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