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悦香甜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她揉揉惺忪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阿婵和云珠捧着水盆和毛帕巾进来,“殿下醒了。”
舒明悦鼻音微重的嗯了一声。
洗漱完毕,舒明悦忽然想起来昨日遇到的裴应星,迟疑片刻问:“宁国公府的法事做几天?”
阿婵道:“昨天就结束了。”
舒明悦哦了一声,心底总觉得不对劲儿。
往日不曾把虞逻和裴家联系到一起,倒没察觉出什么不妥,现在仔细回想他的容貌,的确和皇后舅母有几分相似,眉宇深邃泛桃花,两片无情薄菱唇。
难道世上真有容貌如此相似之人?
还是说……
舒明悦指尖不经意地紧攥。
不对不对,她摇了摇小脑袋,把那个不可思议地想法晃了出去。
怎么可能呢。
虞逻自幼长在北狄,乌蛮和处铎,乃至于诸部落首领都可以为此作证,上辈子那支威名赫赫的黑云骑亦出自虞逻之手,是他自少年时便开始亲自训练的军队。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和裴家公子惹上干系。
更何况,裴家世代疆守幽州,与北狄乃是世仇,其忠心铁骨,天地可鉴。
怎么可能与北狄王子扯上干系?
就在舒明悦把心底疑惑压下去的时候,裴应星神色阴沉地坐在客房里。
嗅到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淡淡甜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昨天晚上潜入舒明悦的客房了,甚至可能对小姑娘行了不轨之事。
这也再一次印证了——“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可他却对“他”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很糟糕,真的很糟糕。
二十载人生,第一次遇到如此离奇且超脱掌控的事情,裴应星深眉一敛,神色烦躁,忽地夹着那张纸点燃,不消片刻,纸张连同字迹一起化作了一滩灰烬。
“咚咚咚——”
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进来。”
子善手里捧着一封密信,急匆匆推门而入道:“主上,王城有异动。”
裴应星伸手抖开信封,一目十行往下读。
上面内容无他,都利可汗缠绵病榻,膝下几个成年的王子已经蠢蠢欲动,三天前,五王子莫名其妙被人砍头了,进屋的时候一大滩血,眼睛睁得老大。
大王子贺拔认为是三弟和四弟动的手,将两人押绑入狱。
北狄王庭风声鹤唳,大可汗王位之争已初见端倪。裴应星看完后,将信封淡淡递给子善,子善读了一遍,抬头忧心道:“主上,要回王城吗?”
时事瞬息万变,倘若真叫贺拔抢占了先机,主上便再无缘可汗王位了。
权力二字,足以让所有人趋之若鹜。
“暂时不回。”裴应星淡淡地道,唇角扯了一个淡讽弧度,来之前长安,另个“他”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离间贺拔与铁勒诸部,秘密调回处铎,密会白、赤、翟、骊四部,每一步都安排得妥帖细致,其中用意恐怕就是让他安心呆在长安。
台子都搭好了,他能不上吗?
而且他也得弄起自己身上的异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今看来,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在舒明悦身上。
裴应星起身跨入浴室,脱去那身染了淡淡甜香的衣衫,舀水慢慢淋浴净身,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舒明悦抄完了《地藏经》,交给小和尚,让他们送去地藏菩萨殿交给法师诵读,她一共抄了五份,多出的那一份要诵给上辈子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听。
小和尚刚走,又有一位僧侣前来叩门,他身上穿着红色袈裟,看起来年龄长些,朝舒明悦道:“施主,普真法师在禅院论禅,想请您过去。”
舒明悦眨了一下眼,不知为何,一下子想起了那天那位小和尚说的话——施主若是想通了,法师可以帮施主斩断因果。
难道法师真想劝她出家啊。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舒明悦赶快把这个惊悚的想法晃出脑袋,她是个俗人,想穿漂亮衣服,想吃酒嚼肉,红尘滚滚她皆留念,可不想剃光了头,变成寺里的最美小尼姑。
“我知道啦。”她忐忑点头。
僧侣朝她行了一礼告辞,转身离开。
想着上次得普真法师赠珠之恩还没谢过,舒明悦挑了一罐明前龙井带上,僧人五戒,讲究息心静坐,参禅悟道,茶汤必不可少。
待到禅院时,舒明悦才发现除了普真法师外,还有一位穿着雪青锦袍的男人背对她而坐。
宽肩窄腰,脊背挺拔。
这背影……
她心中一跳,还没来得及多思,便见普真慈眉善目,朝她一笑,“施主来了。”
“法师。”小姑娘乖乖上前行礼。
普真笑着朝她点头,“坐。”
禅室内幽静简单,一张朴素檀木小桌摆在正中,桌上置一盘打磨光滑的黑白棋子,普真和裴应星面对面而坐,似乎正在弈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