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82节(1 / 2)

听到他如是说,安可不由生了一丝欣慰:“谢谢你,三哥。”

宗显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眼中浮出泪意,赤诚的语气:“可儿,你听过三皇叔和宸妃娘娘的故事吗,三皇叔终身未娶,一心守护宸妃娘娘,三皇叔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不管你将来嫁给谁,我等你一辈子,等到老,等到死。”

“你......”安可脸颊火烧似的热了起来。

宗显说罢,转身疾风似的跑走了。

第181章储君大位谁德配?储君大位……

慕容康散值回来的时候皇帝和贵妃还未走,守在慕容槐病榻边,定柔刚喂父亲吃了汤羹,伏侍着漱口,父亲咳得急,来不及拿漱盂,一口血痰吐出来,十一妹拿手接了。

皇帝帮着拍背,待岳父咳完了,谆谆说着安慰之语:“.......岳父莫要挂心,郁结在内最是伤身,那只是朕的缓兵之策,唯有这般才能力保皇儿顺利诞生下来......”

慕容槐坐靠几个绣枕,捏着帕子咳得一阵大喘,老泪缓缓垂下:“谢陛下抬爱我慕容一氏,臣感激涕零,万死难报皇恩。”

慕容康官服都未换,先来了山月小筑,自父亲病体沉疴,他时常合衣守夜,每日亲试汤药,擦洗沐身,接痰端秽,慕容贤和慕容瑞却成日不见踪影,双生子也不着家,把温氏急的大骂全是衣冠枭獍的不肖。慕容槐也感慨,一群孩儿,到这时才知道哪个是子,哪个是狼崽了。

拜首作揖,努力不看那张刻骨仇恨的面貌:“陛下圣躬金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摆摆袖:“不用多礼。”

慕容康垂颔肃目,仍拱着手:“臣下今日已递了辞呈到吏部,为父侍疾,望陛下恩准。”

闻言,慕容槐和温氏面色立变,悬起了心,只听一旁的皇帝道:“孝道为天,其心可嘉,只是无需告辞,朕允你假便是,让右侍郎邓鹤暂代你的事务。”

慕容康正要再辞,温氏忙不迭插嘴:“康儿唐突了,三省六部各司所职,还是国事为重才是,再说了家里这么多人,你大哥二哥衙门里清闲,那劳烦得着你啊,人多你爹还嫌聒噪呢。”

慕容槐也趁机抛了个责怪眼色,慕容康这才把话咽了回去。

待皇帝和贵妃走后,慕容康被父母一顿叨唠,父亲怪:“竟敢不跟你老子商量就擅自决定!”

说着又咳了起来。

温氏为老爷子拍着背,心有余悸地道:“幸好陛下没允了,儿啊,现在家里你的官做的最大,那尚书之位近在咫尺,可不敢大意了,多少人蝇营砌垒,巴巴盯着那个位子呢。再说你爹这病不是一日两日的,你若停职回家,这是多大的空缺,届时没准这个官位都被人占了,得不偿失啊。”

慕容槐咳停了,又道:“哪一日为父去了也不用你丁忧,今日陛下的话还听不出含义么,你位极人臣指日可待,以后慕容一氏就靠你来维护,待十一的皇子出生,尔定要为他筹谋,争取那太子之位。慕容家能百世繁荣,为父在天上才能安心了。”

慕容康无奈一鞠:“儿子遵父命。”

安可病愈后第一天回了汀兰学堂,课间出来,从前这时候隔壁的少年们都会借故过来,或询问夫子功课,或借赠笔墨纸砚,今日却不一样,院中围立着内监和宫娥,一品妃的小驾銮舆,身着粉地织金缠枝牡丹大袖衫的女子端庄高娴,那美丽的气韵使得红墙黛瓦都因她焕然起来,系着香狐毛披风坐在一方玫瑰椅中,女学监和两个女夫子恭恭敬敬地答话。

“贵妃娘娘放心,两位公主落落大方,端方自持,甚是省心......”

安可怔了一瞬,心下已明白了。安玥也走出来,和一个宗室女说着话,见到母亲,脸上露出惊诧,敛衽一福:“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定柔弯唇一笑,对两个女儿招招手,待到近前,笑道:“我想着出来走走,不知怎地就到了附近的宫巷,所幸来看看你们调皮捣蛋了没有。”

安可的秀美的下颔儿默默低了下去,安玥努了努鼻尖:“女儿何时捣蛋过了,娘总把我当成个坏孩子,哼!”

定柔拉住小安玥的手腕,摸着手背,佯作生气地:“哎呦,我好心来看看你们,就落得这样说道,好伤心。”

午间散课,目送安玥上了舆轿,宫人簇拥着往康宁殿,定柔这才拉着安可上了自己的坐舆,母女并肩而坐,行在宫巷,一个香色蟒袍的身影远远的,时隐时现,亦步亦趋,定柔掀起纱幔看了一眼。

安可低头绞着小手,神情慌促。

定柔放下纱帘,展臂将女儿拥入怀,摩挲着那发间柔软,问:“可儿,告诉娘,从何时开始的,你心里......”

安可与母亲心心相切,自然不慌瞒,含泪道:“那时候我刚满学龄,初到学堂,她们总在背后窃语,说我是继女,非根正苗红的皇女,是冒牌货,还说你是......媚惑了父皇......很多不堪入耳的话,声音虽很小但我都听得见,起初不懂,后来懂了。”

后来再大一些,课业便长了,一墙之隔,二哥和三哥也常来捉弄我,拿着各种各样的虫子放在我坐席上,我起初很怕,吓哭很多次,只有宗旻哥哥,他不会。

那天,他们拿来一只青蛙要吓唬我,被宗旻哥哥拦住,说要告诉父皇,二哥扬手就抽了他一个巴掌,脸上当时肿了一大片,好几天才落了。我便告诉自己,以后不许再畏惧,不许掉泪,我找了几个二踢脚把二哥三哥堵在了御苑,壮着胆子放了两个,二哥吓得窜了,三哥被我按住,抱头蹲地上叫着妹妹饶命......不知为何,从那以后,三哥竟换了一副心肠。

定柔听完,眼底漫上了热意。

这些事情,为何母亲从来不知晓?我竟失察至此!

安可道:“是我不许嬷嬷她们告诉你的,你生弟弟病了那么久,我不敢雪上加霜,父皇说过,背靠大树的荫凉不能长久遮风挡雨,只有自己的臂膀才是最坚实的,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是我的懦弱纵容了他们罢了。”

定柔听得沉思良久,无奈叹息一声。

“可儿,他虽好,但名分上是你的哥哥,他是天潢贵胄,自有车载斗量的名门淑媛婚配,你是公主,将来下降公候之家,你们做兄妹的,勿让人曲解了,以后母亲天天来接送你,若身子重了,便遣你妙清师婆来。”

安可头垂的更低,一串晶莹的泪珠滑落鼻尖。

时光如流水,不快不慢的淌过指间,雪化冰消,到了隆兴二十年的暮春,定柔的肚子高高隆起,妊娠六个月却比旁人八个月还大,笨重负累,看来拳打脚踢的小家伙是个壮实的。

这一日皇帝事少,前晌排着仪仗出了宫,到瑞山行宫换成了翠幄马车,至乡下已是申时末,正是天长的时候,日头西悬,余晖熔金倾洒在层层峦峦的田垄。

下了马车,远远望见一个身形轩朗的少年郎,只穿着中衣,挽着裤管赤足下了稻田,背影如山,与佃农们一起锄草。

定柔刚要开口唤,皇帝打了个“嘘”的手势。“且看看,他做的像不像样。”

轻脚踏步到了近前,宗晔弯腰起来恰看到了父母,忙抬袖擦擦汗,一跃上来,拱手一鞠:“父皇、母妃万福金安。”

小儿聪慧颖悟,又兼得心细如发,善于观人言行,读了书更添了沉稳持重,大一些发现了隐匿在青纱帐的暗卫,萝姑不得不告知,那些皆是您的护卫。

萝姑话说了一半,不敢多言,爹娘来了乡下,他便问了出来。

皇帝略作思忖,打量着小儿清隽的脸庞,坚毅的眉峰,索性将身世说明了,并言告知宫中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惊涛骇浪。

而后细观儿子的反应。

宗晔听罢沉默许久,“忠厚朴实”的爹原来是当今圣上,自己竟是皇子之尊,他一时恍觉在梦里,却毫无雀跃之态。

从那时起,他对父母的态度变的愈发恭而有礼,倒也非疏远畏惧,不过秉着天地君师父,立身行道,克己复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