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旁边坐着几个男人和女人,正在吃早饭的样子。
一个穿着暗红色大褂子的中年妇女端着一个簸箕从侧屋走出来。
抬头看见姜老太太带了个年轻时髦的大姑娘进来,后面还跟了个小战|士。
她好奇地看了姜宜凝一眼,朝姜老太太笑着说:“姆妈,侬大早上去哪儿了?早饭都做好了,侬吃了伐?”
这中年妇女说得一口吴侬软语,姜宜凝倒是不陌生,她祖姑奶奶老家就是这里,她听得懂,虽然不会说。
姜老太太笑着说:“我吃过了,刚才给子越送豆腐皮包子去了,他又一晚上没睡,得好好补补!”
然后把姜宜凝拉过来,对屋里的人说:“对了,我去找子越,正好遇到宜凝,你们还记得伐?就是市里我娘家那边大房的大姑娘,去年我和媳妇去市里给姜家老太爷祝寿,还在她爷叔家坐席吃酒听戏呢!”
那位中年妇女放下簸箕,快步走到姜宜凝身边,打量她几眼,惊喜地说:“真是宜凝小姐!咦,侬不是今年要出国伐?不去洋人国了呀?”
姜宜凝也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中年妇女跟那位韩连长的眉眼有些像,都是细长的丹凤眼。
不过她是女人,面部轮廓更加柔和,眼角处有着细密的鱼尾纹,但是面部皮肤还算白皙,也没有什么斑点。
年轻的时候应该过得不错,营养跟得上,在皮肤上体现得很明显,很容易跟那些从小贫困,营养不好的人看出差别。
姜宜凝垂下眼眸,做出不好意思的羞窘表情,轻声说:“他们都出国了……把我一个人留下了……”
“啊?他们都走了?把你一个人留下了?!怎么能这样?!”那中年妇女义愤填膺地拉起她的手。
姜宜凝有些不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但是这个女人的手干燥温暖,握住她手的力度温和适中,她并不反感,所以没有挣扎。
她继续苦笑说:“……我到底不是他们家的人,隔房的亲戚而已……我能理解……”
其实人家带了真正的“姜宜凝”(姜玛丽)出国,她就是个企图顶替“姜宜凝”身份的冒牌货而已。
她在心里暗暗对祖姑奶奶的二叔二婶说对不起,让他们背“黑锅”了。
但是不这样做,她的身份问题无法解决,那可是要人命的,字面意义上的“要人命”。
因此她虽然心里觉得对不起祖姑奶奶的爷叔和婶婶,但还是这么做了。
而且他们已经出国了,在国外还没有安定下来。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跟国内联系。
这是唯一她不用担心会短时期内被揭穿的做法。
第7章你本事不小啊!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是你的亲爷叔婶婶,跟他们的亲生孩子有什么两样呢?”那中年妇女还在叹息。
姜老太太笑着岔开话题,拉开一条板凳说:“走了就走了,我们宜凝又不是没有别的亲戚。”
她也拉住姜宜凝另一只手,让她坐下,亲切地说:“以后就在我们这里住下,多一双筷子的事。你是我娘家亲戚,这里也是你的家。”
说着,她给姜宜凝介绍堂屋里的人。
先是那个拉着姜宜凝手的中年妇女,“这是我儿媳妇,她娘家姓晏,叫韩晏氏,你叫她表婶就好。子越就是她大儿子。你去年见过你表婶的,她跟我一起去市里给姜家老太爷祝寿,就住在你爷叔家。”
又给她介绍吃早饭的那些人。
“那边的老头子是我男人,也是你爷叔。他跟你父亲曾经见过几次面,不是外人。”
那老人看上去比姜老太太年纪大很多,佝偻着背,脸上的皱纹多得跟干旱的田垄一样,一垄一垄成沟壑了。
他的眼神很善良,笑起来甚至有股讨好的意味,朝姜宜凝点着头:“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姜宜凝有些感动,朝那老人感激地说:“谢谢爷叔。”
姜老太太又指着坐在下首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说:“这是子越的弟弟子华,和他妹妹子英,也是你的表弟和表妹。”
姜宜凝没有来得及开口,那两个年轻人已经热情地说:“姜表姐好。”
姜宜凝只好朝他们含笑点头。
姜老太太又指着跟她们进来的小战|士刘长锁说:“这是子越的兵,跟过来吃早饭的。”
刘长锁:“……”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想说自己不是跟过来吃早饭的,可不等他说话,姜老太太已经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了。
然后姜老太太拉着姜宜凝来到八仙桌的另一边坐下,说:“你先吃早饭,你表叔一大早去卖豆腐脑了,等他回来你就可以见到了。”
那应该是韩晏氏的丈夫,也就是韩子越、韩子华和韩子英这三个人的父亲。
原来这家是做豆腐的。
姜宜凝心里揣摩着,轻轻点头,“知道了,谢谢三姑婆。”
又再次朝八仙桌边的几个人点头致意,笑道:“我实在没地方去了,先借贵宝地住几天。等我找到工作,我会搬出去的。”
“就在这里住吧,就算找到工作,也可以在这里住的,我们这里房子多,多一个人也没关系。”姜老太太给她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
姜宜凝饥肠辘辘,饿了一天一夜了。
她实在忍不住,顾不得什么就餐礼仪,顺手夹起那个包子放入嘴里,几乎一口一个,一连吃了三个,才觉得胃里没有火辣辣的疼了。
堂屋里几个人目瞪口呆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