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年前,他营中定了规矩不欺老弱妇孺者,俘虏之中有个美艳的女子,那女子也不知打通了谁的关系,竟是溜进了他的帐中。
外族民风开明,女子也更为大胆,她自称是草原最美的花,当着他的面表露心迹,脱下外袍,俨然与那夜如出一辙。
沈鹤之有过片刻的恍惚,总觉得面前人是他的小姑娘,甚至想着他或许只是欲念攻心,并不是真的起了邪心,或要了这女子,便可驱邪归本。
但他做不到,他看着眼前人,眼里丝毫没有杂念,还能冷静的招人进来将她拖走,下令彻查此事,涉事之人全都按军规处置。
沈鹤之还以为,有了这次的事后,他应当恢复正常了,却没想到当夜,他又做了重复的梦。
梦里光是看到秦欢的脸,他便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从那之后,他才不得不面对现实。他没办法欺骗自己,是不会有人夜夜梦见自己养大的小孩,他就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知从何而起,早已沉溺其中。
只是当初拒绝的人是他,如今想要她回来的,也是他。
秦欢离开太子府后,沈鹤之从未有片刻放弃过找她。秦周两家她都没去,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回家。果然,他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很快就找到了秦欢的下落。
可西北的战事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无法回京,即便找到了秦欢,也没办法将人带回。
况且他早就说过,她想做的事,他都会满足。她想回家,想要重建桃花坞,他便让同福寻了曾经桃花坞的幸存者,帮她一点点的将桃花坞建好。
此次南下,他最初的想法也只是远远地看看她,若是她过得很好,依旧不想见他,他便不打扰她。
让她住在桃花坞,做最美的梦。
他买她的画,给她写信笺,将她曾经做过的事,一一做一遍。
但在看见秦欢的第一眼,他就没能忍住,想和她说话,想靠近她,想让她留在身边,半步不离。
如同梦里一般,丢盔弃甲。
直到李知衍的出现,这个他从几年前初见,便觉得危险的少年。李知衍堂而皇之的取代了他的位置,与她同骑,与她说笑,甚至秦欢的眼里满满都是这个人。
这让沈鹤之曾经的设想全都打破,他曾自欺欺人的想,秦欢若是不喜欢他了,有了心仪的男子,他便诚心的送她出嫁。
如今,别说是送她出嫁了,光是看到她与旁人靠得如此近,他的理智就坍塌了。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卑劣,但那有何妨,他自甘永坠炼狱,也要拉她尝此生的欢/愉。
秦欢不敢相信,沈鹤之是怎么还笑得出来的,都伤成这样了,他不疼吗?她可是磕着碰着都疼得冒泪花的人,这么大一个窟窿,她能疼死过去。
“舅舅!别笑了。”
“我笑阿妧离了我两年,依旧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大朝国界内,哪有这么多外族人?”
秦欢眨了眨眼,有些明白过来了,“舅舅是说,刺客是别人伪装的?”
“想要我死的何止是他们。”惠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在外两年,朝中党派纷起,这将来谁能坐稳那个位置,可都还是个未知之数。
但这些,他都不想和秦欢说,她只要穿着喜欢的衣裳,吃着爱吃的点心,在院子里画着画,他便欢喜不已了。
“那你怎么身边还不带人,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岂不是明晃晃的让人来行刺吗?”
秦欢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真是如此危急,他怎么还有闲心送个什么县主回乡,这不是吃饱了撑得慌吗?
“我若是不出来,他们又怎么能有机会下手呢。”他的好弟弟们,可各个都巴不得他快些死。
“你!你不要命了?”秦欢倏地站起,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鹤之,他竟然拿自己来做诱饵,想要引出刺客,这和搏命有什么区别。
秦欢气得想把东西砸他脸上去,没想到沈鹤之还是在笑。她就不明白了,笑笑笑,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阿妧是在担心我?”沈鹤之的声音淡淡的,就像林间的疏风,轻抚着笼过她的面颊,秦欢的脸却白了。
“担,担心又怎么了,你是我舅舅啊,谁还能不担心自己的舅舅。药上好了,舅舅若是无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听出她的担心,沈鹤之还带着浅浅的笑,但听到她后面的舅舅,又止不住的咬牙切齿,这些话可耳熟着呢。
当初都是他说的,如今全都被秦欢还回来了。
舅舅,舅舅,沈鹤之头次觉得这两个字是如此的让人心烦。
“等等,外面还在下雨,我让同福送你,嘶。”秦欢听到这闷哼声,立即止住了脚步,回头果然看到那处伤口隐隐又有要流血的迹象。
“快躺下,我又不是小孩子,下雨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鹤之闻言轻笑了声,秦欢扶着他躺好,才回过神来,这句话好似有些耳熟。
“下雨我也不怕的,反正也没人在乎阿妧了,就让雨淋死我好了。”当初每回下雨打雷,沈鹤之不让她进屋,她便是如此耍赖的。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浑身都别扭,她曾经还有这般没脸没皮的时候。
“阿妧不论多大,在我心里都一样。”
沈鹤之本意是想说,不管秦欢变成什么样,他都会宠着她护着她。
但落到秦欢的耳朵里就成了别的意思,是了,不管她多大,在沈鹤之的眼里都是小孩,他永远都是她舅舅。
秦欢的脸蓦地一白,正好临近正午,一道惊雷炸开,秦欢单薄的身形晃了晃,明明在害怕,手指都因为攥紧露出了青白色的痕迹,却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雷雨还在继续,沈鹤之抓着被褥的手也在收紧,他感觉到眼前人还在害怕,他在等她像小时候那样扑进他怀里,拽着他的衣摆求助。
一直到她及笄之前,每次打雷但凡他在府上,秦欢定是会躲到他房里来,不单单是对雷声的恐惧,更多的是儿时痛失双亲时的噩梦。
可她都没有,秦欢面色发白,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到这阵雷声过去,才朝着他行了个齐全的礼。
殊不知,她的规矩她的有礼她的疏离,都像芒刺,扎在沈鹤之的心上。
“阿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