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轩对他或许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但挑起别人的刺来,不逊于任何一个大学时期狠心让三分之二学生都挂科的严厉教授。
而且,他也有着林裴继承到的优良品质——双标且护短。
可是此刻他越护短,林裴听得越刺耳。
“那是你的偏见!宋巡他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取悦我,他只是觉得比起让我走所谓的正确的路、或许走自己喜欢的路会更好。”
林裴莫名地愤怒,这股愤怒是没来由的,尤其是愤怒的对象还是他的父亲。
似乎更多的男生在家庭关系中,总是更亲近母亲,和父亲之间有爱、也有疏离,更有两个雄性动物的倔强、自尊和坚持。
就像大自然中,小狮子尊敬崇拜着作为狮群领袖的父亲,但他们之间依旧存在着不可分割的冲突。
但林裴不是这样。
他没有母亲,最亲最亲的亲人就只有父亲。他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同班同学都约着一起去打游戏,林裴总是拒绝他们的邀请,为此还被他们取笑叫‘爸宝男’、‘没长大的小屁孩’。
林裴从没觉得有什么。
父亲是他成长路途中的标杆,是方向盘,也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直到前一秒。
“宋巡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裴撇过头,直至此刻,他依旧不愿意和父亲有正面冲突,但心底的余怒还未消,硬邦邦地说,“他从不为获得什么利益,你不了解他就不要乱说。”
“他不为获得什么利益,那他有没有想过,将来你会失去什么、你得到的回报如何?你想用来说服我的理由就是和他学的?”林承轩轻呵一声,不以为然,“什么所谓的你喜欢的路,这世界上大家都喜欢且热衷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达终点的捷径,但是很可惜,并没有。”
“没有穷举完所有结果就替别人做下决定……”林承轩冷声道,“就算这次你的选择是对的,可下次呢?有多少人能对别人的人生负责?别说他了,就连父母都不能——”
“就连父母也不能?”
林裴扭过头看他,“您也不能?”
林承轩的手指僵住了。
汽车像是缓缓坠到平面上的降落伞,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一道微浅的声音。满是积水的地面上被划出几道明显的车辙印。
“您都不能,又何必勉强他人为我的人生负起责任呢?最终的决策者是我,要负起责任的也是我,不是吗?”
林裴平静地说,“您已经为我前十八年的保险买了单,现在,该轮到我自己了。”
说完,他拉下车门锁,迈了出去。
外面的雨势渐渐缓和了下来,汽车离酒店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林裴把唯一的雨伞留在了副驾驶座上。
走之前,他回过头,敲了下车窗。
林承轩沉默片刻,按下了车窗键。
“对了,再给您补充一句,下次想考验我的时候别再用激将法了,再蠢的羊也不会接二连三地掉进同一个陷阱。”
他顿了顿,语气平和,“——这才是他教给我的东西。”
林裴转过身,看到宋巡撑着伞从酒店大堂小跑了过来。
“还下着雨,怎么没带伞?”
宋巡把伞面倾向他,又弯腰看向车里的林承轩,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林叔叔,这儿的停车位有点难找,不然您和小裴先进去,我来帮您泊车吧?”
林承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地把车窗升起来,开车走掉了。
“……”
宋巡直起腰,叹了口气,“你爸爸是真不待见我。”
“你想太多了。”
林裴哼了一声,“真正不待见的,他才懒得过问。”
就像周成森一样,兴许是早就预见到两个人没有结果,所以即使周成森放了他们‘鸽子’,父亲也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知道了,什么时候见他天天挂在嘴边、各种提防的?
不过这一张嘴就气人,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
宋巡啊了一声,表示没有听懂。
“老傲娇了……”
林裴没理会宋巡,只是自言自语了一句,又把手伸出伞外,感受了片刻,“嗯?”
雨,好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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