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养小夫郎[种田]);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行宫内已经快吵翻天了。
“太后,臣妾拉着焦小公子游乐,没仔细看着他,让他被刺客陷害落了水,是臣妾的错,惹太后伤心更是罪过,还请太后责罚。”皇后脸色苍白地福了一礼,虚弱无力,打眼一看就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
崇信帝于心不忍,刚想说几句让她先坐下,太后抢先一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跟本宫装什么!那些刺客定不是冲着我那小双儿去的,怎的你没事,独独我那小双落了水!”
桃红拦在自家娘娘面前护着,哀求道:“太后娘娘,这也不是我家娘娘想的啊,谁能想到会有刺客——”
“太后,”绿袖沉声打断她,捂着身侧的腰伤唇色白得不像话,被人扶着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挟持我家公子,是她,她将公子推下水的,还想太后娘娘为我家公子做主。”
赫皇后:“你这个贱奴休要信口雌黄!明明是你这个贱奴护主不力,反倒将责任推到本宫身上,若真按你所说,本宫挟持焦小公子所欲为何?”
绿袖狠狠瞪着她开不了口,她明知道那个理由不能说。
“怕不是因为忌惮宁妃,想伤我那小双儿给本宫一个下马威!”太后直逼她一步,“你先前就在本宫宫里边胡闹,心胸挟隘,招术歹毒,此等毒妇怎配为皇后?本宫恳求皇上废她皇后掌印。”
赫皇后猛得抬起眼,手指捏紧了。崇信帝叹一口气,感觉心累得很:“皇后纵是有诸多错漏,但这么多年打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废后乃国朝重事,岂是说废就能废的?朕也知道太后正是伤心的时候,话未免说得重了些,不是有意为之,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焦小公子,这账往后再慢慢算吧。”
赫皇后微微一笑,不屑地转过脸,她乃一国之母,怎能因为一个无职无衔的小双儿就给废了!
“朝堂的事本宫既做不得主,那后宫的事本宫总能插手些,来人,将皇后拉下去,幽闭钟粹宫,没有本宫的吩咐,谁都不准放她出来!”太后怒道,刚说完就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口,不堪忍受地弯下腰,仿佛被气狠了,鸳鸯忙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娘娘?没事吧娘娘,快请太医,把赵太医请过来!”
崇信帝见事情越发严重,烦不胜烦,看向皇后沉了一口气,吩咐人先把她送回宫,这次春猎不用她再跟着了。
总得有人退一步,皇后退总比太后退要好。
进忠无奈拦在皇后面前:“娘娘,请吧,太后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只能委屈娘娘受些委屈。”
赫皇后瞟一眼皇上,又瞟回太后,嘴里的牙都快咬碎了,这老妖婆装的罢了,还真有人信,不过继续闹下去确实对她没有好处。
“桃红,随本宫回宫,臣妾不在这儿碍太后的眼,免得又挨一巴掌。”赫皇后阴阳怪气道,由桃红搭着手刚跨出宫门就见前面四个禁卫一人抬着担架的一角跑过来。
言起:“太医!快请太医!二皇子受了重伤,快请太医!”
赫皇后立即停下,随着担架越抬越近,她看清了上面那张脸,脸色瞬间凝重怎么回事?
她看到沈文宣赶了过来,还以为是沈文宣察觉到了什么,李栀没有拦住,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把李栀伤到这种程度,被人架着犹如一个快归去的血人。
崇信帝慌忙从里面出来,见到李栀的一瞬间眼前一花。
“皇上!皇上!”进忠忙扶住他,看到他发紫的嘴唇都快哭了,“皇上,您要保重啊皇上。”
太医一来就是一群,见此阵仗不禁额头冒汗,这三位顶尖的贵人没一个好惹的,若是稍有差错,他们的项上人头今天怕是不保了。
一息之间,整座行宫仿佛被蒙上一层深重的阴影,大大小小的宫人噤若寒蝉,匆匆忙忙地着手于手头的活计,不敢交头说一句话。
本是黑中参白的头发如今变成了白参黑,崇信帝半靠在床头的软垫胸腔浮浮沉沉地喘息,提着劲头问道:“老二如何了?”
太医:“皇上放心,二皇子现在性命无忧,只是受的伤重了些,肋骨、大腿骨和肩膀几处都有骨裂,应该是骨折之后被人掰了回来,幸好掰得及时,内脏没被错位的骨头划到,只是疼得太狠,短时间内不能醒过来,今后也得费心养着了。”
崇信帝勉强松了一口气。
“谁?谁敢伤朕的皇儿,言起——”他咳嗽一声,浑浊的视线扫过下面正跪着的人。
言起被看得后背一紧,立即跪地道:“臣办事不利,未能及时洞察羌国险恶用心,实在是羌国使臣阴险,竟然与血莲勾结在一起,企图谋害二皇子,幸好巡视的禁卫和葛将军察觉后出手相救,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手法诡谲,使用的武器更是闻所未闻,十步之外就能杀人于无形,臣等护卫不力,害得二皇子不小心落马,还请皇上降罪。”
说着将手上断裂扭曲的枪杆捧上前。
“羌族?”崇信帝心头火瞬间烧至四肢百骸,粗喘了几口气才将心中翻涌压下,眼神冷极。
“来人,召羌族番王。”他哑声道。
番王在言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扣住了,此时几个禁卫合力将他压上来,强逼他跪下。
“你们干什么?!大庆如此待我是想与我羌国翻脸不成!我羌国大臣尽数死在你们大庆,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给本王一个说法!”番王被压得动弹不得,气急道。
言起:“说法?你还想要一个说法!皇上,臣怀疑这一个月间神出鬼没的血莲都是羌族那边搞得鬼,如若不是如此,那血莲的人怎会跟他们站在一起?这群蛮夷祸乱我朝西南不够,还想将大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番王:“你血口喷人!你们大庆好不讲道理,死的是我羌国使臣,你们竟然还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羌国身上,欺人太甚!我羌国纵是战败,但也不是毫无反手之力,大庆再如此胡搅蛮缠,本王立即修书一封,派兵重返西南,定叫大庆不得安宁!”
言起:“你派兵?你以为大庆怕你?我大庆男儿岂是吃素的!再有,你说我诬陷你,那你手下的使臣怎会和我朝二皇子撞到一起?更莫要说从你羌族人手里搜出来的这玩意儿,我手下的禁卫身死都是拜这玩意儿所赐,你们大臣身上可都是普通的刀箭伤口,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什么!”
“你——”番王气急想扑过去又被压了回来,脸色铁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王问心无愧,绝对没有谋害过二皇子,孰是孰非,等二皇子醒来即可,到时候谁是人谁是鬼定能辩个明白。”
“若本王这边是无辜的,大庆害死我羌国使臣十三人,定要给我国一个完美的交代!”
这群蛮人正在这儿等着呢,恐怕早就想好以下属的命换一场战败的翻转。
言起狠狠瞪他一眼:“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想着羌国施压救你,你门儿都没有!”
那个二皇子怎么就没死了呢,艹!
崇信帝从软垫上坐起身,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各方势力的博弈而已,他清楚得很,哪一个都不是无辜的。
仅仅是过了个年,他就已经失去了老四,老二也身受重伤。老四去的时候关联到老二,他没法追究谁的罪过,但这次老二又出事,无论谁对谁错,他万万不能手软,哪怕是错杀,除了他,没人能给他的皇子设局。
“羌族使臣企图谋害皇子,证据确凿,来人,将番王压下去,在正阳门外五马分尸。”
番王满脸错愕,言起心中喜意刚上来一些就听崇信帝接着道:“中郎将言起玩忽职守,镇北将军葛武成护卫不力,两人削职免官,降为平民,拖去正阳门施以鞭刑,不得喂水投食,若三日之内二皇子醒过来,朕便免去你们的死刑,若他三日之内醒不过来,你们就跟这羌狗一样,通通给朕拉去陪葬!”
言起浑身一僵,对上皇帝的目光从头冷到脚。
“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要打要罚绝无虚言,可葛将军为救二皇子也受了重伤,断断不能再受刑,求皇上——”
“拉下去!朕不想再听你们狡辩一句。”崇信帝怒道,喘息粗重,枯死之人的冷硬更像是阎罗冥刹。
“不!我乃羌族卡沙尔亲王,你们杀了我,羌国一定会报复的,放开!”番王抵死挣扎,但禁卫牢牢压制着他,将他和言起一起拖了下去。
远在别处宫殿里的葛武成本正被随身带的军医包扎伤口,不多一会儿也被赶来的禁卫一同带走了,双手被束缚吊在正阳门下,屈膝跪地,扒光上半身,凌厉的鞭子混着破空声一下一下地抽在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很快伤痕交错血肉模糊。
“沈、沈文宣呢?”崇信帝问道。
进忠一边喂药一边小心回道:“听下面人说,本来沈大人是与二皇子同行的,二皇子如今深受重伤,沈大人却不见了踪影,至今还未寻到。”
话他只说了半截,后面那句他看着皇上的脸色自觉隐了,莫非,沈大人也已经遭遇了不测?
崇信帝咳了几声,像老旧的抽风机一样喘气声沙哑难听:“去,把赵二找来,让他带禁卫进林子找,找不到让他也别再来见朕了。”
“还有,派人快马加鞭通知张冦简,让他护送着老七回来,沿途不得有误,一定要把老七安全带回来。”
让张冦简带七皇子回来,那西南赈灾那边进忠止住他的想法,这不是他该想的,颔首应了一声。
赫丞相还在外面站着,进忠出来的时候提醒了一句:“丞相,今晚皇上身体不适,不会请丞相进去的,您还是回去吧。”
“进忠公公,”赫丞相拦住他,将腰间的玉佩塞了过去,“我查了查一同过来的几位大臣,其中唯独少了沈大人,不知公公——”
进忠叹一口气:“杂家也正要差人去找呢,不知沈大人现在是生是死,就怕晚一会儿就给耽误了,唉,咱们皇上也吓坏了,要差人把七皇子叫回来,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孩子啊,还是待在父母膝下最为稳妥。”
那西南赫丞相想了几息,但随又想到他现在哪还管的了这件事。
“丞相,这话杂家该说的都说了,但这礼杂家是不敢要的,您还是自个收好吧。”说着进忠把手中的玉佩又塞了回去,越过他走了。
赫丞相看一眼手中的玉佩,偏头再瞥一眼进忠的背影,嗤笑一声,转身下台阶随手将手中的玉佩扔了。
他赫家在皇帝身边向来见不得人。
靖王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沉默地看着他走近,在他就要越过时突然抓住他的手:“敏儿,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
赫丞相一把甩开他的手,转了转手腕:“我要做什么不用你管。”
夜已至三更,沈文宣拄着脑袋歪头看着枕在他大腿上已经睡着了的焦诗寒,手指随意卷了卷他微卷的额发,暖黄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耳边除了火堆里偶尔响起的噼啪声外只剩阿焦轻轻的呼吸声,很宁静。
忽的,山洞外响起脚步声,沈文宣抬眸,手不慌不忙地绕到阿焦后面托起他的后脑和脖子,轻轻放在一团衣服上,起身时顺便拉拉他身上盖的外袍,动作很轻地出去了。
山洞外,果不其然站着一溜穿着黑斗篷的人。
“公子。”其中一个人将准备好的衣服等物躬身递了过去。
沈文宣接过,瞥了一眼河面上正停着的画舫。
黑袍人:“皇上和太后那边的人沿着河岸很快就会找过来,还请公子尽快离开。”
沈文宣:“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二皇子没死,要杀他的时候被宁家那个小将军阻止了,现在重伤昏迷,听赵大夫那边说,按他受伤的程度,没十天半个月醒不了,羌族的那个番王被处以了极刑,不过皇上对言起和葛武成也下了重手,现在正在正阳门下吊着呢。”
沈文宣:“宁简?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给别人的解释是碰巧路过那儿,无意间发现了受伤的葛武成和二皇子,然后叫来了禁卫。”
既是如此,言起办事不力被罚意料之中,但葛武成是救了二皇子的,皇上竟然也罚了他这老头估计已经极度敏感了。
沈文宣笑一声,至于李栀,不急,重伤未愈也是一种死法,若他当场死了,那俩估计就等不到他们来救了。
“派人看着宁简,再去准备两具死尸把言起和葛武成换下来,剩下的去找王沐泽,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黑袍人躬身退下,渐渐隐入林中与黑暗融为一体,很快就看不见了。
沈文宣回到山洞换好衣服,脱去那身厚重的官服还有和那些商人同化的财气衣服,只简单一件白色内衬和灰色外袍,沈文宣抻了抻肩膀,感觉舒服多了。
用土将火扑灭,他在黑暗中轻手抱起焦诗寒,走向河边的画舫。
“嗯?”
风一吹,焦诗寒从睡梦中惊醒,意识到抱着他的是沈文宣又慢慢放松下来,搂住他的脖子紧紧贴着,眼睛瞥到月光下的河和船搞不清楚情况:“我们要去哪?”
“一个不远的地方,你睡一觉我们就到了,快睡吧。”沈文宣低头吻一下他的眉心,踏到船板上坐进船舱。
船夫长杆一挑,画舫离岸,顺着河流向远处漂去。
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行宫宫道上一声惊恐的尖叫,早起打扫的宫女看着吊在这正阳门下两具被箭矢当胸穿过的尸体,吓得软倒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来人啊!死人了!来人啊!死人了!”
两具尸体一具言起一起葛武成,赵二赶到这儿时就见这满地的血莲图,像是被随意撒的纸钱一般,阴森森地透着鬼气,而在两具尸体前面则躺着早被五马分尸的羌族番王,按理说,昨天刚被处决的番王尸体早就被扔去了乱葬岗,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与之相反,六部分尸块完整地拼凑在宫道上,配着满地的血莲图和被杀的言起、葛武成两人,像是有些人在示威,在为死去的羌族番王报复。
若说昨日他还对血莲势力与羌族的关系半信半疑,事到如今崇信帝是完全信了。
“皇上,”赵二跪地道,“那些怪贼能堂而皇之地在行宫内杀人,这处怕是不能待了,臣恳求皇上即刻回宫。”
崇信帝看了几眼赵二又看向满屋满院的人沉默了许久,这短短一天一夜接连发生的事比那晚年夜还要来得震颤人心,他不得不怀疑他身边的人哪个是真正可信的,那些个又是两副面孔,在暗中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咬上他一口。
是谁?为了什么?他想在他这儿得到什么?
“皇上?”半晌得不到崇信帝回答,赵二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崇信帝视线下移,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道:“赵二,你说此处不能待,那宫中可安全?”
赵二:“皇上放心,皇宫中有两万禁卫把守,各门各宫各院无隙可乘,皇宫外更有三万巡防营兵,这世上没有比皇宫更安全的地方了。”
“只有兵有什么用,真正可怕的是这朝堂、这权利你死我活、无休无止的争斗,兵不见血,杀人于无形。”崇信帝眼睛沉着,嘴角却扯出一丝弧度。
“赵二,言起死了,朕任命你为九门提督,找到沈文宣,护卫好皇宫,否则——”崇信帝微弯下腰靠近跪在地上的赵二,声音低了些,“你的命就如言起一般低贱,朕浮之则去。”
赵二被迫直视皇帝那双混浊又极威重的眼,等他说完立即低头伏在地上低声应是。
“下去,召祁连。”崇信帝直起身子道,压抑着咳了两声,进忠忙给他拍拍背。
祁连进门,与出去的赵二擦肩而过,躬身跪地道:“皇上。”
崇信帝:“一开始出现血莲时是在年夜那晚,举城震动,那会儿朕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忙,暂且将它搁置了,只交给刑部与大理寺同理,之后血莲杀傅小侯爷,那是朕最喜欢的外甥,切肤之痛不过如此,朕就将血莲转交给你,让你一定要彻查,结果你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查到!”
祁连浑身一凉,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紧张得手心冒汗。
“如今,它越发猖狂,伤皇子杀大臣,这与谋反有何异?!而你祁连仍好好地站在这儿,只能靠羌族自己露出些马脚,朕要你有何用!”
祁连“嘭”地一声额头磕在地上:“是臣无能,臣罪该万死!”
刚才喊得太过激烈,崇信帝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咳嗽几声,嘴唇泛青,进忠忙拿过身后太监托盘里的药碗,想要劝皇上喝上几口,但崇信帝摆手挥开他,道: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全城宵禁,你带人在京城挨个搜查,凡是可疑的通通抓起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限你十日之内抓到血莲头目,否则,朕诛你九族。”
gu903();手指微微一颤,祁连盯着地面眼睛慢慢变红了,像突然置身于深渊之下的九层地狱,冷透进骨头里,但他抬起头看着崇信帝的眼神,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僵直着后背俯身道:“臣遵旨。”